“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林悠然，你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萧景澜的话，如同冰锥，刺入林悠然猝不及防的心底。她浑身一僵，愕然看向他苍白的脸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白衣人是冲她来的？怎么可能？她根本不认识那样一个武功卓绝、气质出尘的人物！
“王爷何出此言？妾身……”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在萧景澜那深沉如海的目光中顿住。辩解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反而更显心虚。
萧景澜没有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甚至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晦暗。他重新躺下，闭上眼，声音带着重伤后的疲惫与沙哑：“本王累了，你退下吧。”
那逐客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林悠然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唇，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默默行了一礼，退出了内室。
走到外间，她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只觉得浑身发冷。萧景澜的怀疑，白衣人的神秘，今日接连的刺杀，柳侧妃的死，青莲姐妹的枉死，还有怀中那烫手山芋般的令牌和羊皮纸……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萧景澜重伤需要静养的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王府内权力结构的微妙变化，还是如同水面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德顺依旧恭敬，但请示事务时，目光更多是落在林悠然身上。各房管事前来回话，也愈发谨慎小心，带着一种对新掌权者的窥探与评估。柳侧妃已死，王爷重伤，林悠然这位原本被冷落、甚至被构陷的王妃，一夜之间，成了这靖王府后院乃至部分前院事务的实际决策者。
无人敢明着挑衅，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和审视，无处不在。
林悠然知道，这是危机，也是机遇。萧景澜那句“盟友”言犹在耳，她若不能在此刻稳住局面，展现出应有的价值，那么等他伤愈，或者局势有变，她很可能就会成为一枚被轻易舍弃的棋子。
她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打起精神。她先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在柳侧妃丧期言行不当、试图浑水摸鱼的仆役，立威于无形。接着，她又以王妃之名，加强了对王府各处的巡查和守卫，尤其是萧景澜所在的墨韵堂和凌霄院，确保安全无虞。
她的命令清晰，处置果断，渐渐让一些观望的下人收敛了心思。
然而，真正的考验来自前朝。萧景澜重伤不能视事，一些需要亲王批示的紧急公文开始积压。部分依附于萧景澜的朝臣派人前来探问，言语间不乏试探；而一些潜在的政敌，则开始蠢蠢欲动，暗中散布流言。
这一日，德顺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娘娘，兵部送来紧急军报，关于北境粮草调度，需王爷印信方能执行。还有……吏部那边，关于江南盐税案的几个关键职位任命，也催得紧……”
林悠然坐在平日萧景澜处理公务的书案后，看着那几份沉甸甸的公文，掌心沁出冷汗。她虽出身书香门第，对政务有所了解，但涉及军国大事和吏部铨选，绝非她一个深闺女子可以擅专。可若拖延不决，势必影响萧景澜的布局，甚至可能酿成大祸。
她沉吟片刻，对德顺道：“去请周先生来。”
周先生是萧景澜麾下最重要的幕僚之一，平日并不常在府中露面，但萧景澜重伤前曾对她有过一句模糊的交代：“若有急务不决，可问计于周先生。”
这是萧景澜留给她的，唯一明确的人脉。
周先生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睿智。他来到书房，并未因林悠然的女子身份而有丝毫怠慢，恭敬行礼后，便仔细翻阅起那几份公文。
“娘娘，”周先生看完后，沉吟道，“北境粮草之事，关乎边防稳定，拖延不得。王爷此前已有定策，可按既定方略执行，用印即可。至于江南盐税案的职位……”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此乃多方博弈之关键，王爷卧病，恐有人借此安插人手。依在下之见，不如以‘王爷需斟酌’为由，暂且压下，待王爷伤愈再议。”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既解决了燃眉之急，又规避了潜在风险。
林悠然心中稍定，依言而行。她模仿萧景澜的笔迹，在粮草公文上批了“准，依议行”，又盖上了亲王印信。处理完这些，她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她看向周先生，诚恳道：“多谢先生指点。王爷伤重，府外诸事，还需先生多多费心。”
周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娘娘放心，在下分内之事。”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王府如今是众矢之的，娘娘身处漩涡，一举一动，皆需慎之又慎。有些事，当断则断；有些人，不可轻信。”
送走周先生，林悠然独自坐在空旷的书房里，只觉得心力交瘁。这短短几日，她仿佛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权力的滋味，她第一次尝到，却是如此的沉重与冰冷。
她拿出怀中那半块朱雀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萧景澜的身世，前朝玉玺，四象司，玄武门血案……这些秘密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而那神秘的白衣人，他真的是冲自己来的吗？他到底是谁？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云舒匆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娘娘，门外……门外来了一位公子，自称姓苏，名云澈，说是……说是您的故人，听闻王府变故，特来探望。”
苏云澈？！
林悠然手中的朱雀令牌差点滑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是巧合，还是……他也被卷入了这漩涡之中？
她猛地站起身，心跳骤然加速。
“请他……去花厅稍候。”林悠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向花厅走去。
她不知道苏云澈为何而来，但直觉告诉她，他的出现，绝不会是简单的叙旧。这潭浑水，似乎越来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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