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她走出林子,脚底踩在湿泥上的声音渐渐被山风盖过。天边最后一丝光也沉了下去,紫瘴重新聚拢,像一层厚重的幕布落下。她颈间的玉珏还泛着微弱金晕,映着我胸前衣料,一点暖意贴着皮肤。
还没到山门前,云层忽然裂开。
一道身影从高空落下,无声无息地立在石阶尽头。墨渊来了。
他站在那里,没有穿战袍,也没有持剑,只一身素白长衫,袖口绣着昆仑虚的银纹。可那股压下来的气息,比当年镇压魔渊时更沉。
我下意识将阿烬往怀里收了收。她还在昏睡,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墨渊的目光扫过来,落在我怀中孩子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的眼神没变,依旧是那种看透万事的平静,可正是这平静,让我脊背发凉。
“私自离山,擅入南荒禁地。”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凿进骨缝,“你可知罪?”
我没有抬头。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昆仑虚门规第一条——弟子不得干预三界纷争,违者重罚。我不仅下了山,还带回一个翼族混血的孩子。
“弟子知错。”我说。
他没再问。只是抬起手,掌心向下轻轻一按。
一股无形之力从天而降,压在我双膝之上。我整个人猛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轩辕剑在我腰间嗡鸣,想要出鞘,却被一道符文封住,连颤动都停了下来。
阿烬被惊醒了。
她睁开眼,先是茫然地看着四周,接着看到墨渊,本能地往后缩,小手死死抓住我的衣襟。她没哭,也没叫,只是把脸埋进我胸口,身子微微发抖。
我想扶她,可双手被禁制锁住,动不了。
“她……”我开口,喉咙干涩,“她只是个孩子。”
“翼族血脉,凡人之躯。”墨渊淡淡道,“你是仙门弟子,不该沾染这些因果。”
“可她母亲死了。”我说,“就在瘴气林里,被人用骨刺贯穿心脉。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墨渊看着我,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眉梢微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所以你就坏了规矩?”他问,“为了救一个人,就能无视昆仑虚千年律令?”
我不说话了。
他说得对。我是明知故犯。
可我也清楚,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去。
良久,墨渊收回目光。“念你初犯,又未酿大祸。”他说,“罚你跪思过崖三日,不得言语,不得运功,不得见任何人。期满之后,自行回殿修行。”
话音落定,两名执事弟子从侧殿走出,伸手要接走阿烬。
她突然尖叫起来,死命抓着我不放。指甲抠进我手臂,留下几道红痕。我听见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不要……不要丢下我……大哥哥说过……会来接我……”
我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可我不能动,也不能说。禁制已经生效,连嘴唇都被封住。
他们强行把她抱走了。她在半空中伸出手,朝我这边够,嘴里还在喊:“大哥哥!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回廊深处。
我跪在原地,耳边只剩风声。
思过崖在昆仑虚最北端,背阴临渊,终年不见阳光。我去过一次,是替师兄代罚,只跪了半日就险些冻僵神识。如今三日,等同于削去三成修为。
风雨是在第二夜来的。
冷雨夹着雪粒砸下来,打在脸上像针扎。我的外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寒气顺着经络往里钻。禁制不让运功,体内灵力凝滞,体温一点点被抽走。
到了半夜,脑子里开始浮现画面。
阿烬躺在溪边,嘴唇发紫,指尖冰凉;她母亲倒在血泊中,手还护着她的方向;她最后一次睁眼,问我:“你会回来吗?”
那些事明明才发生不久,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像隔了几十年。
我咬住牙根,不敢让自己睡过去。一旦神志松懈,清心阵就会趁虚而入。那是昆仑虚用来剥离执念的古老阵法,专门对付像我这样……心里藏了不该藏的东西的人。
可越是抵抗,记忆就越模糊。
第三日清晨,我发现自己想不起她的脸了。
我记得她很小,记得她瘦,记得她总抓着我的衣角。可具体长什么样,眼睛是什么颜色,头发有没有扎辫子……全都记不清了。
只有“阿烬”这个名字,还卡在喉咙里,像一根拔不出的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发青,指甲边缘裂开了,渗出血丝。可最疼的不是这些。
是我明明知道,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抓不住它。
黄昏时分,雨停了。
墨渊来了。
他走到崖前,抬手解去禁制。束缚瞬间消失,我试着动了动腿,却发现它们已经麻木得不像自己的。刚一起身,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我伸手撑住石柱,才没倒下。
风吹过来,带着崖底深渊的冷意。我靠着石柱站了一会儿,慢慢活动筋骨,试图让血液重新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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