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余庆回答得很坚决,“她是她,你是你。我心里分得清。”
“可村里分得清吗?”苏婷眼圈红了,“岩香现在天天‘林姐’‘林姐’地叫,老岩支书也说她是‘能人’。再过段时间,大家会不会觉得……她更适合当这个村的第一书记夫人?”
这话说得重了。余庆握住她的手:“苏婷,别说这种话。芒弄村的第一书记夫人,只能是你。”
苏婷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下来:“余庆,我害怕。我以前不怕,是因为她站在对面,是敌人。可现在她站在你身边,是战友。这比敌人可怕多了。”
余庆把她搂进怀里,感觉到她在发抖。
他知道苏婷的恐惧是什么——不是怕他变心,是怕他被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改变,怕他在日复一日的并肩作战中,习惯了林薇的存在,模糊了界限。
“给我三个月时间。”余庆在她耳边说,“三个月后,她的驻村期结束,必须走。这期间,我会守住底线。”
“怎么守?”苏婷抬起泪眼,“她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村里需要的。你拒绝她,就是拒绝村里的发展机会。”
这正是最难的。余庆无法为了避嫌,就拿芒弄村的前途当赌注。
送走苏婷后,余庆一个人在村口站了很久。冬日的山风很冷,吹得他脑子清醒了些。
他必须想办法破局。
第二天,余庆召集村干部开会,宣布了一项决定:成立芒弄村乡村振兴工作小组,他任组长,老岩支书任副组长,林薇任“特邀顾问”。
“林干部能力突出,资源丰富,但毕竟是短期驻村。”余庆说得很清楚,“所以,所有通过林干部对接的资源、项目、合作,都要形成书面记录,纳入村集体资产管理。林干部离开后,这些资源要能持续运转。”
他看向林薇:“林干部,你觉得呢?”
林薇笑了笑:“应该的。我只是桥梁,最终要靠村里自己。”
话虽如此,但余庆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他开始有意识地培养村里人接替林薇的工作。岩香被要求全程跟进品牌策划,学会自己对接设计公司;波岩温负责旅游规划的落地,要搞懂每一个细节;老岩支书则要掌握所有人脉资源的联系方式。
“林干部在的这三个月,是咱们学习的好机会。”余庆在村民大会上说,“但她迟早要走。等她走了,这些事还得咱们自己干。所以,大家要抓紧学,抓紧练。”
村民们听懂了。此后,每当林薇带来新资源、新项目,总有人追着问具体操作细节,要联系方式,要过程记录。林薇起初还耐心解答,后来渐渐有些不耐烦——她想要的是“余庆离不开她”,而不是“村里人学会自立”。
矛盾在第三周爆发。
那天,林薇联系的一家电商平台负责人来村里考察,准备签长期供货协议。对方很满意红米品质,当场表态:“首批先要五千斤,如果销量好,每个月稳定要两千斤。”
这对芒弄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签约前,余庆提出了一个要求:“合同里要写明,贵公司需指定专人对接,并提供定期培训,帮助我们的运营人员熟悉平台规则。”
平台负责人有些为难:“这个……我们一般只对接,不培训。”
“那就没法签。”余庆很坚决,“我们不能把销路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今天林干部在,可以对接;明天她走了,我们怎么办?”
林薇的脸色变了。考察结束后,她找到余庆:“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能长期帮忙?”
“不是不相信你。”余庆平静地说,“是不相信任何不可持续的模式。林干部,你帮村里,我们感激。但帮,不是替我们做所有事,而是教我们自己做所有事。”
“我在教啊!”林薇有些激动,“岩香他们不是一直在学吗?”
“那就把最后一步也教会。”余庆看着她,“教会他们怎么独立对接客户,怎么谈判合同,怎么处理售后。而不是每次都是你出面,你谈妥,你搞定。”
两人站在村委会院子里,气氛有些僵。
良久,林薇忽然笑了,笑容里有些苦涩:“余庆,你就这么防着我?怕我走了以后,村里运转不了?怕你欠我太多,还不清?”
“我怕的是依赖。”余庆说得很直白,“芒弄村要站起来,不能靠任何人扶着。你可以搭把手,但不能当拐杖。拐杖用久了,腿就废了。”
这话说得很重,但林薇听懂了。她盯着余庆,眼神复杂:“你就这么……不想欠我的?”
“不想。”余庆坦诚,“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因为这对芒弄村好,对你也公平。林干部,你有你的前途,不该困在这个山村里。三个月后,你回市里,该升职升职,该发展发展。咱们之间,最好是干干净净的合作关系。”
“干干净净……”林薇重复这个词,忽然转身走了。
那天之后,林薇的工作方式变了。她不再大包大揽,而是真的开始“教”——教岩香怎么撰写商务邮件,教波岩温怎么阅读合同条款,教老岩支书怎么维护客户关系。她带来的资源,都要求村里人自己跟进、自己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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