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手指死死捏着那份卷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卷宗上“沈墨”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刺痛。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自称沈墨的男人。火光摇曳,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而不是一个会把自己名字写在死亡名单上的人。
“这……这是什么意思?”凌云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是试探?看他敢不敢对上官挥刀?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只要他点头,就坐实了“刺杀上官”的罪名,当场格杀?
沈墨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凌云以为是火光造成的错觉。
“字面意思。”沈墨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七个人,包括我。明日日落前,解决他们。这就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条件。”
他转过身,不再看凌云,而是走向墙壁,审视着那些沾满血污的刑具,仿佛在检查自己的藏品。
“为什么?”凌云追问,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交织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杀自己?还有……为什么是我?”
沈墨停下脚步,侧过头,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为什么是你?因为你现在一无所有,清白、军籍、同袍,甚至活下去的希望,都被人夺走了。一条陷入绝境的疯狗,咬起人来才最不顾一切。”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像一把钝刀割在凌云的心上。
“至于为什么有我……”沈墨终于完全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凌云身上,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他灵魂最深处的挣扎,“在这座雁门关,想我死的人,和想你死的人,一样多。区别在于,我知道谁想我死,而你不知道谁想你死。”
他缓步走回凌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我也列入名单,是告诉你两件事。第一,这次任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退路。第二,如果你真有本事连我也杀了,那这北镇抚司诏狱,这雁门关的棋局,你或许才有资格继续下下去。”
凌云的心脏狂跳。他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投名状,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疯狂试炼。沈墨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测试他的能力、胆识,以及……值不值得投资。
“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我若动手杀你,你埋伏的人立刻就会把我剁成肉酱!”凌云咬牙道。
“你可以选择不信。”沈墨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或者,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等着三日后被押赴刑场,凌迟处死。你的家人,也会因你蒙羞,流放千里。”
家人!凌云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慈祥的面容和妹妹依赖的眼神。他死了不要紧,但不能连累她们!
绝望之下,一股狠厉之气从心底涌起。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队长和三十七名弟兄的血不能白流!这冤屈,他必须洗刷!这血仇,他必须报!
他死死盯着沈墨,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名单上的人,都是该死的?”他问,声音低沉而沙哑。
沈墨微微挑眉,似乎对凌云这么快调整好心态有些意外。“北镇抚司要杀的人,不需要理由。但这份名单上的人,或通敌,或贪腐,或是我政敌的爪牙,无一清白。杀他们,你不必良心不安。”
不必良心不安?凌云在心中冷笑。一夜之间,从保家卫国的战士,变成手持屠刀的刽子手,怎么可能心安?
但他没有选择。
“好。”凌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用力一挣,锁住他的铁链哗啦作响,“我干!但你要先给我解开,给我武器,给我他们的详细情报!”
沈墨看着凌云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混合着愤怒、仇恨和求生欲的复杂光芒。他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满意了。
“聪明人的选择。”他轻轻击掌。
铁门再次被推开,一名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力士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黑色劲装、一把带鞘的短刃,以及一个小巧的锦囊。
“衣服换上,伤口处理一下。锦囊里有易容用的材料、关防路引,以及前六个目标的详细资料和行动建议。”沈墨示意力士解开凌云的锁链,“至于我……我的行踪,你稍后会知道。记住,你只有不到十二个时辰。”
锁链脱落,凌云踉跄了一下,活动着僵硬的手腕。他接过衣物和锦囊,触手冰凉。
“如果我失败了呢?”他忍不住问。
沈墨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闻言脚步未停,只有平淡的声音飘来:
“那你就和名单上的人一样,消失。”
铁门在沈墨身后缓缓关上,石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凌云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劲装和短刃,又看了看那份沉重的名单。从边军斥候到诏狱死囚,再到即将手染鲜血的杀手,命运的转折如此突兀而残酷。
他深吸一口充满血腥和霉味的空气,开始迅速更换衣服。动作间,他碰到怀里那枚冰冷的黑色令牌。
“影”……这个令牌,和沈墨,又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他无暇多想。七个目标,十二个时辰。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更是一场通往地狱的死亡之旅。
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揭开真相,才能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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