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圩的喧嚣如同一口煮沸的大锅。
林夙一行在人群中缓慢移动。周铁骨和石头等人虽然交了兵器,但目光锐利如鹰隼,将林夙护在中间。杜衡和沈砚边走边留意两侧摊位,陈伯则牵着阿水,眼睛在药材摊上来回逡巡。
“先生,前面有卖盐的。”杜衡低声道。
盐摊是个汉人老汉守着,摊上摆着几个陶罐,里面是泛黄粗粝的盐块。价格比岳州贵了三倍不止。
“这盐……”沈砚凑近看了看,压低声音,“杂质多,怕是矿盐。”
陈伯捏起一小撮在指尖搓了搓,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摇头:“不能买。这是‘苦盐’,从含毒的矿洞里采的,吃了要腹胀、掉头发。你看那卖盐的老汉,手指甲都发黑了,怕是自己也中了毒。”
那卖盐老汉见他们犹豫,咧嘴露出黄牙:“客官,这地方就这盐,爱买不买。瑶人吃的盐比这还糙呢!”
林夙摇头离开。连最基本的食盐都如此,此地民生之艰可见一斑。
又走过几个摊位,终于在一处瑶人老妇的摊前找到相对干净的井盐。老妇不会说官话,比划着价钱。杜衡用刚学的几句土话夹杂手势,艰难地讨价还价,最终用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买了五斤盐,又额外买了一包老妇自制的、散发着辛辣气味的防虫药粉。
“这药粉好,”陈伯闻了闻,“里面有雄黄、艾叶、还有几种本地驱蛇的草药,比咱们带的那点强。”
补充干粮更麻烦。圩市上卖的要么是硬得能砸死人的熏肉干,要么是保存不当已经发霉的米饼。最后在一处相对干净的汉人食摊,买了二十斤新蒸的、用芭蕉叶包裹的瑶家糍粑,又买了些风干的野猪肉。
“向导的事,得找圩老。”林夙目光扫向圩市中央那最大的竹棚。
竹棚下,圩老蓝正眯着眼看两个瑶人为一张豹皮的价钱争吵。见林夙走来,他抬了抬眼皮。
“想雇向导去阳朔?”蓝圩老听完来意,捻着胡须,“这个时节,敢走那条路的向导不多。山里不太平。”
“还请圩老指点。”林夙拱手,将一小块碎银悄悄放在竹案上。
蓝圩老瞥了银子一眼,没动,反而盯着林夙看了几息,缓缓道:“你们汉人官话说得挺好,但这身打扮……不像普通行商。”他目光扫过周铁骨站姿,“这位兄弟,行伍出身吧?”
周铁骨面无表情,林夙却心中一凛。
“老丈好眼力。”林夙坦然道,“实不相瞒,我等确有官身,但并非来此公干。只是遭了难,想尽快赶到阳朔赴任。”
“阳朔县丞,林夙?”蓝圩老忽然道。
竹棚内外空气一凝。周铁骨手指微动,杜衡瞳孔收缩。
林夙面不改色:“老丈如何得知?”
“前几日,有批官兵模样的人来圩市,打听有没有北面来的汉人队伍,特别提了‘林夙’这个名字。”蓝圩老淡淡道,“他们出手阔绰,但眼神不正。我让人告诉他们没见着。”
林夙深深一揖:“多谢老丈回护。”
“我不是护你,是护圩市的规矩。”蓝圩老摆摆手,“雾隐圩能在汉瑶之间立住,靠的就是不偏不倚。官兵想在我的地盘上拿人,得先问过我。”他顿了顿,“向导我可以帮你找,但有个条件。”
“请讲。”
“你们到了阳朔,若真能站住脚,日后我这圩市的药材、山货,需得一条公平外销的路。”蓝圩老目光锐利,“这些年,汉人商行压价太狠,瑶人采药冒死进山,却换不回几斤盐米。”
林夙正色道:“若林某真能在阳朔有所作为,必当促成此事。”
蓝圩老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是在判断这话的分量,最终点了点头,朝旁边一个半大少年吩咐了几句。少年飞快跑开。
等待时,林夙状似无意地问:“方才老丈说的官兵,可知是哪部分的?”
“领头的姓雷,自称是桂林卫所的百户。”蓝圩老哼了一声,“但依我看,他那作派不像正经卫所兵,倒像是某些大人物的私兵。他们在圩市转了两天,买了些弓箭,昨天早上往南边去了。”
桂林卫所……苏晚晴信中提及的都指挥使司佥事,手果然伸得长。
正说着,那少年领着一个中年人回来了。
此人约莫四十岁,皮肤黝黑,脸上有道从眉骨到嘴角的狰狞疤痕,看着凶悍。他穿着汉瑶混合的装束,腰间挂着一把厚背砍刀,眼神冷静。
“他叫刀老三。”蓝圩老介绍,“汉瑶混血,爹是汉人猎户,娘是瑶人。这一带的山路,没有比他更熟的。价钱你们自己谈。”
刀老三打量林夙一行人,开口声音沙哑:“去阳朔,走官道得绕七天。我知道一条猎道,三天能到。但路险,要过两个瑶寨,一个汉人废村。每人二两银子,不包吃喝。”
这价钱极高,但林夙没还价:“可以。但我们有几个伤者,需走得稳些。”
“加一两。”
“成交。”
谈妥后,刀老三去准备行装,约定半个时辰后在圩口牌楼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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