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的夜,漫长而冰冷。
四壁透风,地面的寒气如同无数根细密的冰针,透过单薄的衣裙,刺入骨髓。露柚凝跪在黑暗中,身体早已麻木,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还在清晰地感受着一种名为失望的冰冷。
她想起穿越之初的茫然,想起将军府的温情,想起在靖王府如履薄冰的每一步,想起为他治疗时耗费的无数心力……
最终,画面定格在他那张因猜忌和迁怒而扭曲的脸,以及那句冰冷的“跪寒室思过”。
原来,这就是她倾尽医术、忍辱负重换来的结果。
信任?呵,从未有过。
尊重?更是奢望。
在他眼中,她或许始终只是一个可以利用、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一个碍眼的存在。
所以他可以因为几句莫须有的谣言,因为自己那可笑的尊严受挫,就如此轻易地践踏她的付出,罔顾她刚刚经历的生死危机。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寒意无孔不入,侵袭着她本就因连日劳心劳力而有些虚弱的身体。额角开始突突地跳痛,喉咙干涩发紧。
她知道自己体质偏弱,原主似乎就有不足之症,心肺功能不算强健。这般寒气侵体,恐怕……
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过往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现代手术室里无影灯的光,父母兄长关切的脸,顾辞清朗的谈医论道,时清屿时而阴郁时而隐含期盼的眼神……最后,都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
翌日清晨。
惊蛰红肿着眼睛,苦苦哀求了福安管家许久,才被允许进入寒室送些热水。
可当她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寒气的木门时,看到的景象让她魂飞魄散!
露柚凝依旧维持着跪姿,但身体却软软地歪倒在地,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灰白,呼吸急促而微弱,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惊蛰扑过去,触手一片滚烫!她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喊人。
消息传到墨渊斋时,时清屿刚起身不久,正因昨夜之事心绪不宁。听闻露柚凝在寒室高烧昏迷,他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他猛地抓住福安的衣襟,声音因震惊和……恐慌而嘶哑。
“王……王爷,王妃娘娘在寒室……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情况……情况似乎很不好……”福安战战兢兢地回禀。
时清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四肢冰凉!他怎么会……他明明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服个软,他根本没想……
“传府医!快传府医!去尘雨轩!”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福安连忙推着轮椅,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凝晖院。
尘雨轩内已乱作一团。老府医诊脉后,脸色极其凝重,连连摇头:“王爷,王妃娘娘本就体质偏弱,心肺素有旧疾未愈。此次寒气深入肺腑,引动内火,高烧不退,脉象浮紧而数,甚是凶险!若高烧持续不退,恐……恐会灼伤心脉,危及性命啊!”
危及性命?!
这四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时清屿心上!他看着榻上那个脸色潮红、呼吸艰难、仿佛一碰即碎的人儿,昨日还那般冷静倔强地与他针锋相对,此刻却如此脆弱地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一股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救她!无论如何给本王救活她!用最好的药!她若有事,本王让你们全都陪葬!”他双目赤红,如同困兽般低吼,早已失了平日的冷静。
老府医吓得连忙应是,与赶来的另一位御医紧急商讨方剂,施针用药,忙得脚不沾地。
惊蛰守在床边,不停地用冷帕子为露柚凝擦拭额头降温,眼泪止不住地流。
寒羽则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站在床尾,手握剑柄,目光死死地盯着时清屿,那眼神中的寒意,比昨夜的寒室更甚。
露柚凝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身体仿佛在烈火与寒冰中交替煎熬,胸口闷痛,呼吸如同被扼住。但在意识的最深处,一片冰冷的清明始终未散。
她听到了时清屿暴怒的吼声,听到了府医的诊断,感受到了身体的极度痛苦。
可这一切,都无法再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波澜。
身体的痛苦,远不及昨日那场无端惩罚带来的、彻骨的冰冷。
她终于彻底看清了。那个男人,敏感、多疑、暴戾,且刚愎自用。身为曾经统领一方的将领,竟也如此听风就是雨,仅凭臆测便可随意折辱他人。
在他心里,何曾有半分对她的信任与尊重?
这场高烧,这场濒死的体验,像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囚禁她所有犹豫和幻想的牢笼。
离开。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坚定。
什么治疗,什么协议,什么和离书……在真正的自由与尊严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不能再将希望寄托于这样一个男人的“信守承诺”上。她必须靠自己,尽快,立刻,马上,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这场惩罚,没有让她屈服,反而彻底焚毁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段畸形关系的微弱牵连。加速了她逃离的决心。
她与靖王时清屿之间,那本就高耸入云、布满冰霜的隔阂之峰,经此一夜,已巍峨如亘古不化的雪山,再无跨越的可能。
心死,莫过于此。
在混沌与清醒的交界,露柚凝于心中,为自己,也为原主,划下了一道与靖王府、与时清屿,彻底割裂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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