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屿被福安推回墨渊斋,一路无言。身体的极度疲惫与骨髓深处残留的、被银针驱赶毒素带来的诡异酸痛交织,却远不及他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剧毒……碧落黄泉……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命运的弃儿,是那场惨烈战役的牺牲品,带着残破的身躯和荣耀的伤疤苟延残喘。
可如今,这“荣耀”的根基被彻底颠覆,他的残废,他的痛苦,竟源于一场卑劣的、来自暗处的毒杀!
会是谁?
是战场上混入的奸细?是身边亲近之人的背叛?还是……朝堂中那只看不见的黑手,早已将矛头对准了他?
无数面孔在他眼前闪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生。他靠在轮椅背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却因极力压抑的怒火而青筋跳动。攥着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屈辱感和滔天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福安将他安置在临窗的软榻上,悄无声息地退下,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寂静。时清屿需要时间消化这颠覆性的真相,更需要思考如何揪出那个藏匿在阴影中的毒蛇。
然而,这份难得的、充斥着血腥与阴谋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甜腻得令人不适的熏香气息由远及近。柳如烟端着一盅炖品,脸上挂着精心练习过的、混合着担忧与温柔的笑容,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王爷……”她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目光快速扫过时清屿异常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尚未散尽的戾气,心中暗自一惊,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危机感。
治疗才一次,王爷的状态似乎就有些不同了?那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您今日去尘雨轩,定是耗费了极大心神。”她将炖盅放在小几上,动作轻柔地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时清屿唇边,“这是我用老参和灵芝慢炖了两个时辰的汤,最是安神补气,您快用些。”
时清屿猛地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空洞死寂,也没有因疼痛而产生的暴躁易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如刀锋的审视,直直地刺向柳如烟。
柳如烟被他这从未有过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手微微一抖,汤汁险些洒出来。她强自镇定,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王爷……您怎么了?可是如烟哪里做得不对?”
时清屿没有喝那勺汤,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偏开头不耐地拒绝。他只是看着她,声音沙哑而低沉,听不出情绪:“本王无事。治疗之事,自有分寸。”
柳如烟听闻,心中警铃大作。
王爷这态度……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她放下汤勺,蹙起黛眉,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忧虑:“王爷有分寸,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我方才听闻,王妃姐姐今日用的法子,似乎……颇为凶险?竟是以银针直刺穴道深处?
这……这听着就让人胆战心惊。妾身虽不通医理,但也知人体经络玄妙,稍有差池便后果不堪设想。
王妃姐姐年轻,这医术又是……又是来自宫外,我实在是怕……”
她句句不离“担心”,字字却都在暗示露柚凝医术不可靠、来历不明、方法危险。
若是往日,时清屿或许会被这番“关切”搅得心烦意乱,对露柚凝添多几分怀疑。
但此刻,他刚刚亲身经历了那匪夷所思的“剧毒”诊断,以及露柚凝在极致痛苦中展现出的、远超御医的精准与控制力。
柳如烟这番空泛的、充满引导性的话语,在他听来,非但不能引起共鸣,反而像是一盆试图浇熄他希望之火的冰水,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阴冷。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的医术如何,本王自有判断。御医若能解本王之苦,又何须等到今日?”
柳如烟被他噎得一窒,心中嫉恨如火燎原。
王爷竟然……竟然在维护那个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语气愈发柔婉,却更加步步紧逼:“王爷说得是,是如烟多嘴了。我只是听说王妃姐姐未出阁时,似乎并未显露出如此精湛的医术,如今这手段却如此……奇特,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毕竟王爷万金之躯,关乎社稷,这用药行针,还是知根知底来得稳妥。万一……万一她只是不知从何处学了些急功近利的偏门法子,或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那后果……”
“指使”二字,她吐得极轻,却像一根毒针,悄然刺出。
时清屿的眸光骤然一寒。
指使?下毒是受人指使,如今这能诊断出毒素、能让他看到一线生机的医术,难道也是受人指使?
柳如烟这话,是想将露柚凝与那下毒之人联系起来?还是想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掐灭?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从柳如烟那副温婉柔弱的面具下,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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