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天光微亮,尘雨轩那扇平日里紧闭的院门,第一次为时清屿的轮椅而敞开。福安管家推着他,踏入了这片他从未涉足、甚至刻意遗忘的领地。
院落比想象中更显清寂,却并非荒芜。墙角新辟的药圃绿意盎然,几竿翠竹疏落有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草药香,与墨渊斋那浓重沉郁的药味截然不同。
正房已被改造成临时的诊疗室,窗明几净,器具摆放井然有序,一张铺着素白棉布的软榻置于中央,旁边立着个多格药柜,以及一个燃着小小炭火、正咕嘟咕嘟煎着药的小炉。
露柚凝早已等候在此。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月白色窄袖衣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未施粉黛,脸上是近乎肃穆的平静。见到时清屿,她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便直接落在他腿上,如同工匠审视待处理的材料。
“王爷,请。”她指向那张软榻,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
时清屿抿紧薄唇,由福安扶着,略显艰难地从轮椅挪到榻上。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牵扯到腿伤,带来一阵熟悉的钝痛,让他额角渗出细汗,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闷哼。
露柚凝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痛苦,待他躺稳,便上前一步。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拿起旁边桌上那张墨迹犹新的协议,当着时清屿和福安的面,清晰而缓慢地再次念了一遍核心条款,尤其是关于“治疗完全由我做主”和“任何人不得干涉”的部分。
“……以上条款,王爷可还有异议?”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向时清屿。
时清屿胸腔起伏了一下,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冷哼:“开始吧。”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有什么手段。
露柚凝不再多言。她净了手,取过一方干净的白布覆盖在时清屿的膝上,然后才开始触诊。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恰到好处,沿着他萎缩变形、布满狰狞疤痕的双腿仔细按压、探查。
起初,时清屿只是强忍着按压带来的刺痛和不适,心中满是对这繁琐过程的不耐。然而,当露柚凝的指尖按压到他膝盖内侧一处颜色略深、几乎与周围疤痕融为一体的陈旧伤痕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那里的触感……不对劲。
并非纯粹骨骼错位或肌肉萎缩的僵硬,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带着某种诡异弹性的滞涩感。
她微微用力,时清屿立刻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那处的疼痛明显异于他处,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
露柚凝眉头紧锁,俯身更仔细地观察那处伤痕。疤痕形态看似与其他战伤无异,但边缘的颜色过渡却有些微妙的不自然。她沉吟片刻,忽然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一根较寻常银针更为纤细、中空如发丝的探针。
“可能会有些痛,忍一下。”她语气依旧平淡,不等时清屿反应,便已精准地将探针刺入那处疤痕的深处。
一股远比之前按压更尖锐、更诡异的痛感瞬间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那探针涌入体内,时清屿闷哼一声,身体骤然绷紧,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露柚凝全神贯注,小心地操纵着探针,感受着针尖传来的反馈。几息之后,她缓缓将探针抽出。只见那纤细的中空针管内,竟附着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粘稠物质,在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微光。
露柚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取过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碟,将那丝幽蓝色物质刮入碟中,又滴入几滴她特制的解毒药液。
只见那幽蓝色物质与药液接触的瞬间,竟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嗤”声,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黑色烟雾,同时散发出一股极其淡薄、却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这是……‘碧落黄泉’!”露柚凝瞳孔微缩,低声惊呼。
她曾在某本极其偏门的毒经孤本上见过对此毒的描述,无色无味,中毒初期症状与重伤无异,会逐渐侵蚀骨骼经络,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并伴有持续剧痛,最终在漫长痛苦中耗尽生命。因其隐蔽性极高,极难察觉,故而得名,意为中毒者不知不觉间便已踏入黄泉。
时清屿原本因剧痛而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恰好看到了那缕淡黑色的烟雾和露柚凝凝重的脸色。他虽然不懂医毒,但那奇异的颜色和露柚凝的反应,足以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因疼痛和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而沙哑紧绷。
露柚凝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王爷,您的腿疾,并非单纯的重伤后遗症。而是……中了一种极为阴损的剧毒,名为‘碧落黄泉’。”
“剧毒?!”时清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榻上,脸上血色尽褪。他一直以为这双腿是因救皇兄而废,是荣耀的伤疤,是命运不公的折磨!可现在,竟有人告诉他,这是毒?!是有人蓄意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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