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遗产的巨大喜悦，如同一道横贯天际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指挥中心内每一张苍白的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如同强心针剂，注入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人类不是在孤军奋战！
我们不是宇宙荒原里绝望的孤儿！
在几亿年前，那个如神似魔、播种了地球生命的伟大文明，早已洞穿了时间的迷雾。
祂们预见到了今天的危机，并为后裔留下了一张足以逆转乾坤的底牌。
希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光，而是触手可及、足以燎原的烈火。
然而，这股刚刚燃起的、足以融化钢铁的希望之火，很快就被一盆夹杂着冰晶的现实，浇得几近熄灭。
“领导，情况……非常不乐观。”
一个冷静到近乎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瞬间凝固了空气中所有欢腾的分子。
说这话的，是“盘古”AI的总工程师，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块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屏幕，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数据看出一个洞来。
他脸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种名为“凝重”的惨白。
“怎么说？”
LD的目光如利剑出鞘，从那份宏伟到令人心颤的太阳系防御阵令图纸上移开，牢牢锁定在总工程师的脸上。
“我们刚刚利用新获得的‘因果律气象预测系统’的部分算力，结合‘收割者’
探测器集群的已知数据，对它们的航行路径和抵达时间，进行了一次数万亿次的穷举推演。”
总工程师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地说道：
“这个因果律系统，非常可怕。它能排除掉几乎所有可能干扰结果的‘偶然’因素，
比如‘探测器在路上撞上一颗流浪小行星’、‘遭遇超新星爆发的伽马射线暴’、‘其内部发生不可预知的技术故障’等等……”
“它推演出的，是一个在现有物理规则下，几乎百分之百会发生的，最可能的‘未来’。”
听到这里，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结论是什么？”LD追问道。
总工程师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
“结论是……系统给出的‘两年’倒计时，是绝对的。没有任何侥幸，没有任何变量可以改变这个结果。”
“它们会准时抵达。误差，不会超过一秒。”
说完，他将推演结果，投送到了主屏幕上。
屏幕上，一条刺目的红色航线，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太阳系的边缘，
精准地切入，直指内太阳系，最终的目标点，赫然就是地球的公转轨道。
航线的旁边，那个血色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
【730天 00小时 00分 00秒】
……
【729天 23小时 59分 59秒】
……
【729天 23小时 59分 58秒】
……
整个指挥中心，死寂无声。
之前那个“两年”倒计时，还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一个能让人在深夜辗转时，幻想或许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的模糊概念。
可现在，这个被“因果律”锁定，精确到秒的倒计时，像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了现场所有的声音、光线，和希望。
730天。
要把一份天书般的超前科技完全吃透。
要把全球所有工业产能拧成一股绳。
要造出数以万计，遍布整个太阳系的自动化战争堡垒，还要完成部署和联调。
一个年轻的参谋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计算这其中的可行性，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脸色灰败下去。
这根本不是一个两年能完成的任务。
给人类两百年，都未必够。
刚刚因为继承了“播种者”遗产而升腾起的万丈豪情，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一种名为“时间”的终极对手所带来的窒息。
“我……我刚提交了三十年的房贷申请。”一个角落里，传来一个年轻工程师近乎梦呓的喃喃自语。
旁边立刻有人怼了一句：“知足吧，我刚给我儿子报了十五年后的大学预科班。”
这句不合时宜的黑色幽默，非但没能缓和气氛，反而让那种荒诞的绝望感更加浓重了。
白院士看着那个无情跳动的数字，一双手攥得死死的，青筋在干瘦的手背上暴起。
他不是在恐惧，而是在计算。
他的大脑，这台运转了一辈子的精密仪器，正以比“盘古”主机更疯狂的速度进行着一场绝望的推演。
资源、材料、能源、生产线改造、人员培训、技术攻关、运输轨道、部署窗口……
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而所有的计算结果，都指向了一个冰冷的词：不可能。
就在这片凝固的死寂中，LD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个屏幕，那串数字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指挥中心里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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