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制度:从夫居→脱离原生家庭网络→孤立
经济依赖:没有独立收入→没有谈判资本→忍气吞声
线条越来越多,像一张蛛网,把中央那个小小的王玲紧紧缠住。王蓉画着画着,眼睛又湿了。
她不是第一次想姐姐,但这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想——不是作为妹妹心疼姐姐,而是作为一个研究者,试图解剖一个案例。这种抽离感让她痛苦,但也让她看清了很多以前视而不见的东西。
比如,她一直以为姐姐的沉默是性格使然。但现在她明白了:性格也是被塑造的。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不沉默又能怎样?哭闹会被骂不懂事,反抗会被打不守妇道,诉说会被说矫情”。沉默,至少能少挨骂,少挨打,少被议论。
沉默是一种生存策略。
但这个策略的代价太大了。王玲付出了自己的声音,付出了表达喜怒哀乐的能力,付出了作为人的主体性。而社会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个顺从的妻子,一个沉默的母亲,一个不会惹麻烦的女人。
这就是沉默的交易。
王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台灯的光透过眼皮,是温暖的橘红色。她能感觉到眼泪在眼眶里蓄积,但她没有让它们流下来。
她在想:如果姐姐王玲读过《寂静的春天》,会怎么想?如果姐姐知道自己的沉默不是命,而是一种社会建构的结果,是一种可以分析和反抗的东西,她会不会……会不会有一点点不一样?
也许不会。姐姐已经深陷在那个结构里太久了,久到沉默已经长进了骨头里。
但王蓉可以不一样。
她睁开眼睛,在图的旁边写下:
研究问题:如何打破沉默的循环?研究对象:1. 王玲(微观);2. 农村失语女性群体(中观);3. 沉默的社会建构机制(宏观)研究方法:口述史?深度访谈?参与式观察?
写到这里,她停住了。
这些研究方法她只是在课本上见过,根本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怎么和人建立信任?怎么问那些触及伤口的问题?怎么把零碎的故事变成系统的分析?
她不知道。但至少,她现在有了方向。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凌晨四点半,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王蓉关上台灯,爬上床。躺下时,她把那袋土放在枕头边——这是第一次,她让它离开背包,放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土袋在枕边,像一个小小的护身符。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脑子里还在转:沉默、建构、循环、打破……
这些词很学术,很抽象。但对她来说,每一个词都对应着具体的画面:姐姐坐在溪边的侧影,母亲摩挲虎口伤疤的手,父亲碾灭烟头的动作,还有她自己,在讨论室里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的瞬间。
现在她明白了:她的失语和姐姐的沉默,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的不同阶段。姐姐是彻底被寂静吞没的春天,她是刚刚意识到寂静、正在学习发声的春天。
而发声,需要语言。不只是普通话,更是理论的语言,分析的语言,能够把个人痛苦转化为公共议题的语言。
她要学会这种语言。
不是为了成为优秀的学生,不是为了赢得别人的认可,而是为了——用卡逊书里的话说——打破那令人不安的寂静。
天快亮的时候,王蓉终于睡着了。
梦里没有溪流,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书架高不见顶,她在书架间奔跑,寻找一本书。书的名字她知道:《打破沉默的语法》。
虽然这本书可能不存在,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把它写出来。
为了姐姐,为了那些和姐姐一样的人,也为了那个曾经在课堂上因为乡音而脸红、在讨论室里因为失语而沉默的自己。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枕边的土袋上。碎布袋的针脚在光里清晰可见,歪歪扭扭,是一个七岁女孩在姐姐指导下缝出的第一件作品。
现在,十九岁的她,要用另一种针线——理论和文字——去缝补那些被沉默撕裂的生命。
虽然针脚可能还是歪扭,虽然过程可能漫长。但至少,针已经拿在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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