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一道求平安,一道求沈家安息,一道求...
她顿了顿,将二字咽了回去,一道求国泰民安吧。
儿臣明白。南晏修起身行礼,母妃早些休息,儿臣先回王府了。
去吧。玉妃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柔声叮嘱,夜深露重,当心些。
待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玉妃仍伫立窗前。
贴身婢女青婉轻手轻脚地上前,为她披上外衫:娘娘可是又想起沈家了?
是啊...玉妃的声音哽咽,若是羽若还在,昭儿还在,该有多好啊...
烛光下,她保养得宜的面容显出几分憔悴。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她与姜羽若并称京城双姝,一个是太傅嫡女,温婉端庄;一个是将门千金,英姿飒爽。
她们曾在春日里共执一柄绢伞,踏过朱雀街的落花;
也曾偷偷换上男装,溜出府去听《西厢记》,回来后被各自的父亲罚抄《女戒》,却仍躲在闺房里偷笑。
我们做一辈子的姐妹,好不好?羽若曾握着她的手,指尖还沾着偷喝桂花酿的甜香。
后来,她入选进宫,羽若嫁给了意气风发的沈将军。
即便宫墙深深,她们的情谊从未改变。
她怀晏儿时害喜得厉害,羽若便日日进宫,变着法子带些民间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羽若有孕时,她更是命人日日炖了燕窝、雪蛤送去,生怕她亏了身子。
若都是女儿,就让她们结为金兰;若都是儿子,就让他们结为兄弟;若是一男一女...
记得那日阳光正好,羽若抚着隆起的肚子,笑得明媚,就定娃娃亲可好?
她生下晏儿那日,羽若在产房外守了一整夜,手里攥着求来的平安符,指节都泛了白。
后来羽若诞下昭儿,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抱着就不肯撒手。
昭儿生得极像羽若,眉眼灵动,笑起来时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谁能想到……
玉妃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青婉连忙扶住她。
滚烫的泪水砸在绣着并蒂莲的锦帕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沈家先是被奸臣陷害,举家迁往苦寒边境。
那年昭儿才三岁,临行前,羽若托人送来一枚小小的长命锁,锁上刻着平安喜乐四字,那是昭儿周岁时她亲手戴上的。
从此,再未相见。
那年冬天特别冷。
沈家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圣旨下来时,她跪在御书房外整整一天一夜,寒风刺骨,膝盖下的雪融了又冻,冻了又融。
可最终,她连为姐妹求个全尸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青婉红着眼眶递上热茶,声音哽咽,您要保重身子啊。
玉妃攥紧帕子,指节发白,声音嘶哑:青婉,你说……昭儿若是活着,该有多大了?
青婉低垂着眼睫,轻声道:回娘娘,若是沈小姐还在,今年该是二八年华了。
二八年华……
正是议亲的年纪。
玉妃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残月挂在檐角,冷冷清清。
若是昭儿还在,此刻应该正和晏儿在月下对弈,或是陪她这个姨母说话解闷吧...
这个念头一起,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
拂云楼内,水雾氤氲。
沈霜刃褪去繁复的衣裙,将自己缓缓浸入浴桶中。
热水漫过肩头,蒸腾的热气里,她仰起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开,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脊背上。
水珠顺着她修长的颈项滑落,滚过锁骨,最终没入水中。
——即使褪去华服,她的美也依旧惊心动魄。
她闭上眼,任由热水熨贴肌肤,可脑海里却无法平静。
这些天的片段如走马灯般闪过:
赵轩德那张油腻的脸,手指摩挲着酒杯,眼神如毒蛇般黏腻地爬过她的身体;
苏见轩倚在栏杆上,折扇轻摇,笑得漫不经心;
更多的,却是南晏修——
他冷峻的侧脸,握剑时骨节分明的手,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她猛地睁开眼,呼吸微促,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浴桶边缘。
“下一个目标——江淮盐运使周岩之。”
方才皇宫密信传来,皇上已派南晏修彻查官盐案。若她能在南晏修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像野火般在她心头蔓延开来,灼得她指尖微微发烫。
她缓缓抬起手,纤纤玉指轻抚过自己的唇瓣,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危险的诱惑,像是毒蛇吐信,又似蝶翼轻颤。
若我能让他爱上我...
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那对那些皇宫贵族...岂不是更好下手?。
她忽然想起南晏修身上那股清冽的玉兰香,冷冽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还有他转身时玄色衣袍翻飞的弧度,凌厉如刀,连风都要避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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