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
春寒料峭,书房内的地龙烧得再旺,也驱不散朱棣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阴郁与寒意。他手中捏着一份刚从南京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帝国日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报纸头版,赫然刊登着朝廷嘉奖诸王、厚赏宗室的消息,篇幅之大,用语之恳切,远超以往。
但这并非重点。真正刺痛朱棣眼睛的,是夹杂在诸多报道中,那几条并不十分起眼,却字字诛心的消息:
“周王庶子朱有炖,献《救荒本草》于格物院,见解精到,陛下嘉其才,特授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准其参与编修《建文大典》医典部…”
“代王三子朱逊煓,于大同督建官仓有功,处事公允,擢升为大同府同知,协理边市…”
“谷王府仪宾张麟(女婿),精于算术,入户部清吏司观政,表现优异…”
一条条,一件件,报道的都是在“推恩令”下,那些原本在藩国内毫无地位、只能仰嫡系鼻息生活的庶子、旁支甚至姻亲,因为一技之长或些许功劳,便被朝廷破格提拔,授予实职官位,脱离了藩国的束缚,直接为朝廷效力。
这不再是空泛的许诺,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的变化!
“砰!”朱棣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坚实的紫檀木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乱颤,“好一个‘推恩’!好一个‘广施恩泽’!朱允炆…你这是要掘我朱家藩王的根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与寒意交织。他仿佛能看到,在周王、代王、谷王等藩国里,那些原本被压制、被忽视的庶子旁支们,在接到朝廷任命时那欣喜若狂的模样,以及他们对南京那位年轻皇帝骤然提升的感恩戴德。这些人,原本应该是藩国力量的一部分,哪怕微不足道,此刻却成了朝廷安插在藩国内部,或者说,将藩国力量抽离、吸纳入朝廷体系的钉子!
更让他心寒的是,这份名单里,唯独没有他燕王府的人!不是燕王府没有人才,而是他朱棣的儿子,长子高炽被羁縻在京,次子高煦、三子高燧同样在南京为“质”!朝廷就算想“推恩”,也无从推起!这分明是区别对待,是孤立,是警告!
“王爷息怒。”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如同古井深潭。道衍和尚姚广孝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书房角落的阴影中,他手中捻动着佛珠,脸上无喜无悲,“陛下此策,名为推恩,实为削藩之利刃,且伤人于无形。此乃阳谋,王爷纵然看破,亦难以阻止。”
“难以阻止?”朱棣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姚广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墙头草,一个个被朝廷的小恩小惠收买过去?看着本王被困死在这北平城?”
“非也。”姚广孝缓缓摇头,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王爷,祸兮福之所倚。陛下此举,虽分化了诸王,但也必然在诸王内部埋下了嫡庶不合的种子。周王、代王他们,此刻或许感念皇恩,但其国内嫡子,眼见庶弟获授官职,分润权柄,岂能心安?时日一长,内耗必生。此其一。”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二,陛下越是厚赏诸王庶子,越是凸显对王爷您的冷落与压制。这在天下人眼中,孰是孰非,自有公论。王爷只需隐忍,静待时机。待朝廷与诸王矛盾激化,或北边有变……便是王爷龙飞九五之时。”
朱棣闻言,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姚广孝的话总能在他最焦躁时带来一丝冷静。他知道,老和尚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他心中的憋屈和危机感,却与日俱增。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父王。”是世子朱高炽的声音。他虽然被留在北平协助处理政务(实为监控),但行动远不如以往自由。
朱棣皱了皱眉,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沉声道:“进来。”
朱高炽推门而入,他身形肥胖,行动略显迟缓,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与一丝忧虑。他行礼后,低声道:“父王,刚收到消息,王府护卫指挥佥事张玉的弟弟张信,被朝廷任命为济南卫指挥同知,不日即将赴任。张玉…张玉他……”
朱棣的心猛地一沉。张玉是他麾下得力干将,对其忠心耿耿。但其弟张信被朝廷任命,这意味着什么?朝廷的手,已经开始伸向他燕王府核心将领的家人了!这既是拉拢,也是分化,更是一种无形的威慑——你们的家人前程,攥在朝廷手里!
“张玉是何反应?”朱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玉将军…闭门不出,未曾表态。”朱高炽小心翼翼地说道。
朱棣沉默了。张玉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不可能阻止弟弟的前程,但内心对燕王府的忠诚,必然因此产生动摇。连张玉这等心腹将领的家族都开始被朝廷渗透,其他那些依附于燕王府的官员、将领,心中又会作何想法?
一种众叛亲离的寒意,悄然爬上了朱棣的脊背。
与此同时,远在山西的大同代王府内,气氛也颇为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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