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春天,似乎也比北平来得更温软些。杨柳抽了新芽,秦淮河畔的垂丝海棠也已打了苞,暖风拂过宫墙,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然而,这春意却丝毫未能消解居住在澄心园内的朱高煦心头的烦闷与戾气。
澄心园,名虽雅致,实则是囚笼。虽无高墙铁窗,但无处不在的内侍、护卫,以及那些看似恭敬、实则监视的目光,都让这位自幼在燕赵之地纵马驰骋、惯看风沙的年轻藩王之子感到窒息。他就像一头被强行塞进精美笼子的猎豹,空有利爪尖牙,却无处施展,只能焦躁地逡巡于方寸之地。
这日午后,朱高煦带着几名同样被“恩养”在京的藩王子弟,在内侍的“陪同”下,于西苑靠近演武场的一片空地上练习弓马。他们皆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出身军伍藩府,弓马骑射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是在这无聊囚禁中唯一的消遣和彰显存在的方式。
朱高煦挽起他那张特制的铁胎弓,弓弦震动,箭矢如流星般飞出,精准地钉在百步外的箭靶红心,尾羽兀自嗡嗡作响。
“好!”
“二公子好箭法!”
身旁的伴当们轰然叫好,声音中带着刻意的奉承与讨好。他们都是失了势的藩王之后,前途渺茫,唯有紧紧抱住燕王次子这根看似最粗壮的大腿,以期将来。
朱高煦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将弓抛给随从,拍了拍手,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操练的京营士兵。那些士兵穿着新发的号服,动作整齐,但在他看来,却少了边军那股子彪悍血勇之气,更像是一群穿着军装的农夫。
“花架子。”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在京里待久了,骨头都软了。真到了战场上,还得靠咱们爷们儿手里的真家伙!”
他这话既是炫耀,也是发泄,更是对自身处境的不满。他渴望的是金戈铁马,是沙场建功,而不是在这温柔富贵乡里被磨平了棱角。
恰在此时,一队官员捧着文书,看样子是刚从附近的衙署办完公务,准备穿行此地去往别处。为首一人,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面容清癯,神情严肃,身着四品文官补服,正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方孝孺的门生,黄彦清。
黄彦清素以方正不阿、严守礼法着称,对藩王及其子弟,向来秉持着士大夫的优越感与警惕心。他见朱高煦等人纵马喧哗,挡了道路,且言语间对京营多有轻蔑,眉头便皱了起来。
按照规矩,宗室子弟见朝廷官员,虽不必行大礼,但也需保持基本的尊重,主动避让。然而朱高煦正心中郁结,见来了几个文官,非但没有让路的意思,反而故意策马在原地转了个圈,扬起点点尘土,斜睨着黄彦清等人。
一名随行的年轻御史看不过眼,上前一步,拱手道:“前方可是高阳郡王(朱高煦此时应已被封郡王)?还请暂避,容我等通行。”
朱高煦本就瞧不起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见对方语气虽恭,神态却无多少敬畏,心头火起,冷哼一声:“这西苑是你家开的?爷在此练习弓马,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要过,自己绕道!”
那御史脸色一沉:“郡王此言差矣!此乃宫苑重地,非是跑马射猎之野郊!纵是宗室,亦当遵朝廷法度,守宫闱礼仪!”
“法度?礼仪?”朱高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用马鞭指着那御史,对身边伴当笑道,“听见没?咱们在自家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倒成了不遵法度、不守礼仪了?这南京城的规矩,还真是比北平多得多!”
他话语中的嘲讽与挑衅意味十足。黄彦清终于忍不住,沉声开口,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朗与严肃:“高阳郡王!尔父燕王,乃陛下臣子,尔亦为陛下之臣!宫苑之内,纵马喧哗,已属不当;冲撞官员,口出狂言,更是失仪!若传到陛下耳中,恐非美事!还请郡王自重!”
“自重?”朱高煦最恨别人拿他父亲说事,更厌烦这老学究训诫的口吻,勃然大怒,马鞭猛地向前一挥,虽未打到人,却带着一股恶风,“老匹夫!安敢倚老卖老,教训本王?我朱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这一挥鞭,动作极大,加之怒意勃发,胯下战马也受了惊,希津津一声长嘶,前蹄扬起。朱高煦猝不及防,他虽然骑术精湛,但心思都在与文官对峙上,竟被猛地颠了一下,虽未落马,却也显得颇为狼狈,头上的束发金冠都歪了几分。
“噗嗤……”
他身后的几个伴当中,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这一下,朱高煦更是羞愤难当。在北平,他是人人敬畏的燕王二王子,勇武过人,何曾受过如此屈辱?还是在几个他根本瞧不起的文官面前!他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猪肝,双目喷火,死死盯着黄彦清,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看那架势,若非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几乎就要冲上去动手。
黄彦清也被他这暴戾的模样吓了一跳,但兀自挺直腰板,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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