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的冬夜,滴水成冰。凛冽的北风如同刀子般刮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地上的残雪,拍打在紧闭的门窗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更夫的梆子声在幽深的巷弄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这座昔日的元大都,在夜幕下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压抑。
位于城西的一条僻静胡同深处,有一家不起眼的“刘记皮货行”。铺面早已打烊,唯有后院一间密不透风、炭火烧得正旺的厢房内,还透出些许微弱的光亮。
屋内,两人对坐。
主位上的,是一个身着半旧棉袍,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人。他便是皇城司北平行营指挥使,代号“玄武”的周新。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穿着燕王府低级管事服饰、面色惶恐不安的胖子,名叫赵德柱。
“周……周爷,”赵德柱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双手紧紧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粗茶,试图汲取一点暖意,“小的……小的实在是怕啊!道衍大师……不,姚广孝那妖僧,最近行事愈发诡秘,府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前几日,厨下有个伙计就因为多嘴问了一句为何频繁采购硝石,第二天就……就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
周新面无表情,只是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手中一枚看似普通的铜钱,声音低沉而平稳:“赵管事,既然上了这条船,就没有回头路可走。陛下天恩,念你当初是被胁迫,才在燕王府采买上做了些手脚,允你戴罪立功。只要忠心办事,保你全家富贵平安。若三心二意……”他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眼皮,那冰冷的目光让赵德柱如坠冰窟,“北平城的护城河,冬天冻得挺硬,淹不死人,但夏天,可就难说了。”
赵德柱浑身一颤,茶杯差点脱手,连忙放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周爷但有所问,小的绝不敢隐瞒!”
“很好。”周新将铜钱收起,“说说吧,最近燕王府,除了日常用度,还有何异常采买?尤其是,与军械、马匹、或是……某些特殊人物相关的。”
赵德柱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异常采买……铁料、皮革比往年多了三成,说是要加固王府院墙。还从西山煤矿拉回了十几车上好的石炭,比往年取暖用的量大了不少。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前阵子,王府的张典簿,就是管库房的那个,他小舅子喝醉了酒,曾跟人吹嘘,说他姐夫帮着王府从南边弄来了一批‘海和尚’的货,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啥。”
“海和尚?”周新眉头微蹙。这是一个江湖黑话,通常指代来自海外,特别是倭国或南洋的违禁物品,也可能是走私的西洋火器或其原料。
“还有呢?”周新追问,“人员往来方面,姚广孝最近见了哪些生面孔?”
“生面孔……蒙古喇嘛来的比往常频繁,这个您都知道。还有几个操着山西口音的商人,看着不像寻常买卖人,眼神凶得很。哦,最重要的是,”赵德柱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大概十天前,有一个商队从北边来,领头的是个脸上带刀疤的壮汉,直接就被姚广孝请进了密室,谈了大半夜。第二天,那商队就走了,但那个刀疤脸,好像……好像悄悄留了下来,就藏在王府后花园那个废弃的演武窖里!”
周新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演武窖?那是燕王府早年修建,用于秘密训练死士或存放违禁兵器的地方,朱棣就藩后基本废弃不用。如今竟然重新启用,还藏匿来历不明的北地悍匪?
“可知那人姓名?来历?”周新身体微微前倾。
“小的……小的偷听到姚广孝身边一个小沙弥漏过一句,好像叫什么‘巴特尔’?对,就是巴特尔!像是蒙古名字!”赵德柱努力回忆着。
巴特尔(蒙古语意为“英雄”)……周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一个被秘密藏匿的蒙古勇士,频繁往来的蒙古喇嘛,异常的军械原料采购,以及可能存在的海外火器渠道……这些线索碎片,正在逐渐拼凑出一幅危险的图景。
“你做得很好。”周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以火漆封口的竹管,递给赵德柱,“这是下一次传递消息的指令和新的联络方式。记住,若无万分紧急情况,按计划行事,切勿主动联系,以免暴露。”
赵德柱如蒙大赦,双手接过竹管,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衣袋里,连连点头。
送走赵德柱后,周新并未休息。他走到墙边,看似随意地敲击了几块墙砖,一小块墙体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暗格。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套特殊的工具:几个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小瓷瓶,一叠特制的、遇热或特定药水才会显影的纸张,还有几根极细的炭笔。
他需要立刻将今晚获得的情报,尤其是“巴特尔”和“海和尚”这两条关键线索,用密写药水记录下来,通过另一条更为隐秘的渠道,送往南京。同时,他也要调动其他潜伏得更深的“钉子”,设法确认那个巴特尔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以及追查“海和尚”货物的来源和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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