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秋夜,比之南京,更多了几分肃杀与寒意。北风卷过空旷的街道,吹得燕王府邸高耸的旗杆猎猎作响,也吹动了王府后院一间僻静禅房窗棂上单薄的宣纸。禅房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将两个对坐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即便穿着家常的燕居常服,也难掩那股久居人上、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燕王朱棣。只是此刻,他眉宇间凝聚的并非往日的豪迈,而是一片化不开的阴郁与焦躁。数月来,朝廷步步紧逼,“推恩令”分化宗亲,漕运整顿断其财路,徐辉祖坐镇北平监视其一举一动,如今,更是将他两个儿子“请”去了南京为质!这一连串组合拳,打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也让他心中那原本尚存的一丝犹豫,彻底被愤怒与危机感所取代。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僧人,披着灰色的袈裟,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深邃明亮,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迷雾。他便是朱棣的首席谋士,道衍和尚,姚广孝。他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乌黑的念珠,神态平静,与朱棣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
“大师!”朱棣终于忍不住,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允炆小儿,欺人太甚!高煦、高燧落入他手,如同攥住了本王的心肝!如今我们在北平,动弹不得,犹如困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剪除本王的羽翼,最后将本王也锁拿进京吗?!”
姚广孝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那目光在昏暗中竟如寒星般锐利:“王爷,稍安勿躁。小皇帝手段凌厉,出乎贫僧预料,此确为困局。然,困兽犹斗,何况王爷乃潜渊之龙?”
“斗?如何斗?”朱棣一拳捶在身旁的小几上,震得茶盏乱响,“朝廷大军虎视眈眈,徐辉祖那厮像条毒蛇般盯着我们!城内城外,不知有多少朝廷的耳目!”
“王爷所虑极是。”姚广孝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小皇帝欲行‘温水煮蛙’之策,我们便不能让他这锅水继续安稳地热下去。需得在其中,投入几块裂石,让水沸溅,让锅倾覆!”
朱棣目光一凝:“大师有何良策?”
姚广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王爷可知,朝廷近日,除了漕运、除了世子入京,还在做些什么?”
朱棣皱眉:“无非是些整军、理财的勾当。”
“不然。”姚广孝缓缓摇头,声音压得更低,“根据零星传来的消息和贫僧推断,小皇帝所图甚大。他在西苑秘密设立‘格物院’,网罗工匠,似乎在研制极其厉害的新式火器,威力远超现有诸般火铳火炮。他在京营,尤其是神机营,推行一套闻所未闻的严苛练兵之法,绝非简单的汰弱留强。更可怕的是,他似乎有意在江南苏松之地,试行新的税赋之法,欲清丈田亩,合并赋役!”
朱棣倒吸一口凉气。他久经战阵,深知厉害火器和精锐军队意味着什么。而清丈田亩,更是直接动摇天下士绅根基的狠招!这小皇帝,不仅手段狠,眼光更是毒辣,直指问题的核心!
“若让他成了……”朱棣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假以时日,朝廷兵精粮足,内部理顺,我等藩王,还有活路吗?”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姚广孝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必须在他这盘大棋还未完全布好之前,打乱他的节奏,甚至……掀翻他的棋盘!”
“如何掀翻?”
“首先,需外联强援,以壮声势,分散朝廷精力。”姚广孝道,“贫僧已通过秘密渠道,与漠北鞑靼部几位有实力的头人取得了联系。他们对于朝廷断绝贸易、加强边防早已不满。只需王爷许以重利,比如事成之后,开放河套、大同等地互市,甚至割让部分草场,他们必愿意出兵南下,牵制朝廷边军。”
朱棣眼神闪烁,与蒙古人勾结,风险极大,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此事……需极其隐秘。”
“自然。”姚广孝点头,“其次,需内结盟友,至少,要让其他藩王不敢轻易响应朝廷号召对付王爷。宁王朱权,镇守大宁,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其麾下兀良哈三卫骑兵更是骁勇。若能将他拉拢过来,或至少让他保持中立,则王爷压力大减。贫僧不日将亲自前往大宁,游说宁王。”
“宁王?”朱棣沉吟,“他素来谨慎,恐不易说动。”
“贫僧自有说辞。”姚广孝胸有成竹,“唇亡齿寒之理,宁王不会不懂。况且,朝廷削藩之意已明,今日是燕王,明日安知不是宁王?只需点破此节,再许以共享江山之前景,由不得他不动心。”
朱棣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关键一步:“有劳大师亲自走一趟。务必小心,朝廷耳目众多。”
“王爷放心,贫僧自有计较。”姚广孝继续道,“其三,便是要在这北平城内,以及朝廷的新政中,给他制造足够的麻烦,让他焦头烂额,无力他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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