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晴和张志川吃完最后一口面条,一家人围在炕头,炕席被体温焐得暖烘烘的。她瞅着父亲膝头磨出毛边的裤腿,开口问:“爸,土地分下来了,头一年,你打算种啥?”
张瑞清正卷着旱烟的手顿了顿,烟丝撒了点在炕上。他瞥了闺女一眼,这丫头往常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今儿倒上心了:“头一年心里没底,不敢瞎折腾。还跟队里时一样,玉米、高粱、豆子都种点,掺着红薯土豆,多囤点粮,先把肚子填饱是正经。”他用烟纸卷着烟,“分地是好事,可手里没余粮,心里就不踏实。”
张雨晴“哦”了声,没接话,眼却溜到房梁上——几串红蘑用麻线穿着,吊在椽子下,干得发黑发亮,是夏天上山采的,晒足了日头。
“妈,”她指着那几串,“明儿我带城里卖去,留半串咱炖菜吃,行不?”
李翠红正纳鞋底的针停在半空:“傻闺女,那玩意儿山里多的是,城里能值几个钱?再说城里那么远,你一个丫头……”
“妈,”张雨晴攥住她拿针的手,指尖有点凉,“我连河都敢跳,还怕进城?分了地日子得往好里过,我想试试。”
张瑞清把卷好的烟夹在耳朵上,从贴身的布兜里摸出三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票子边角被汗浸得发黏,边缘都卷了边。“拿着,”他把钱往闺女手里塞,“早班火车去,傍黑前坐末班车回来。这钱够往返车票,再留点喝水的钱。”顿了顿,又补了句,“到了城里别乱买东西,问路就找戴干部帽的。”
张雨晴捏着那三张发潮的钱,指腹蹭过上面磨平的纹路,心里沉甸甸的。这钱怕是父亲攒了些日子的,她用力点头:“爸,我知道了。”
张志川在旁边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往母亲怀里钻。李翠红拍了拍小儿子的背,冲张雨晴道:“睡吧,明儿还得早起赶车。”
张瑞清伸手拉了拉灯绳,头顶的15瓦灯泡“啪”地灭了,屋里只剩窗外雪光映进来的淡淡亮影。张雨晴贴着母亲的胳膊,闻着她身上的皂角味,手里还攥着那三张带着父亲体温的钱,心里反复盘算着明天的路,一夜睡得又沉又稳。
天边刚晕出一抹鱼肚白,窗纸还透着灰蒙,张雨晴就借着微光爬起来了。棉袄搭在炕沿上,昨夜被体温焐出的暖意早散了,她刚往胳膊上一套,粗布面儿就像贴了层冰,冻得她猛地缩了下脖子,牙齿“得嘚”打了个颤。
“嘶——”她咬着牙把袖子拽到底,棉袄里的棉絮早就板结了,后背和胳膊肘磨得发亮,风一吹,寒气顺着针脚往里钻。
外屋的水缸结了层薄冰,她舀起半瓢水倒进洗脸盆,用手捧起冷水激得眼皮直跳,倒也彻底醒了神。桌角摆着个豁口的搪瓷缸,里面插着把缺了齿的木梳,她三两下把头发拢成个马尾,用根头绳系紧——连块最便宜的蛤蜊油都没有,脸颊冻得发疼,只能使劲搓了搓。
“快来吃。”李翠红端着个粗瓷碗从灶房出来,碗里是稀溜溜的玉米粥,上面浮着层米油,旁边还摆着两个蒸得裂了皮的黄皮土豆。“这土豆是挑过的,面乎,揣兜里能焐手。”
张雨晴拿起土豆,皮一撕就掉,黄澄澄的瓤冒着热气,她三口两口啃下去,烫得直哈气。李翠红在旁边翻出块蓝布,把红蘑重新裹了两层,边捆边念叨:“包紧点,别让人看着眼馋。到了城里找个墙角摆着,别扎堆儿。要是实在卖不动,原封不动带回来,咱自家炖白菜也香。”
“知道了妈。”张雨晴喝着粥,玉米的涩味混着暖意滑进肚子。
“记准了时辰,”李翠红又凑过来,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早班火车七点开,从咱家走着到火车站得20分钟,千万别晚了。晚上那趟火车在城里,四点二十的点儿,你三点就得往车站挪。钱分两处揣,贴身缝的布兜里放两块,外面兜儿里放一块,别都揣一个地方。”
张雨晴掏出帕子,把母亲说的时辰草草记在角上,又把剩下的半个土豆塞进兜,隔着布都能感觉到温乎气。“妈,我走了。”她背起帆布包,包带勒得肩膀有点沉。
李翠红追到门口,往她手里塞了个烤得焦脆的玉米饼:“路上饿了垫垫。到了城里……”
“找穿制服的问路,不跟生人搭话。”张雨晴接过饼,笑着打断她,“您都说八遍了,我记牢啦。”
天刚蒙蒙亮,村口的土路结着薄霜,张雨晴紧了紧棉袄,向村外的火车站走去,帆布包里的红蘑随着脚步轻轻晃,像揣着团沉甸甸的希望。
火车站不大,站台是光秃秃的水泥地,风卷着碎雪碴子往人领子里钻。张雨晴攥着兜里的钱,先去售票窗口买了张票,五毛钱的票根薄薄一张,她仔细折好塞进贴身的布兜。
站台上人不少,三五一堆地跺着脚搓着手,说话时嘴里喷出的白气特别浓,刚冒出来就被风扯散,像能冻成冰碴子似的。她找了个背风的墙角站着,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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