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远处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接着就看见一列绿皮火车喘着粗气驶过来，烟囱里呼呼冒着大白烟，车身上还结着层薄冰。车门一开，人潮涌动，张雨晴跟着挤上去，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火车慢悠悠地晃着，一站站停过去，报站声透过广播喇叭传出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途经七八站后，终于听到播音员报出城里的站名。张雨晴赶紧背起帆布包，随着下车的人流挪出车门，踩上了城里的站台。
张雨晴下了火车，踩着结霜的站台往记忆里的农贸市场走。可越走心里越沉——眼前只有光秃秃的围墙和几条岔路，哪有半分市场的影子？她这才猛地拍了下额头，后知后觉地想起：那片热闹的农贸市场，是九十年代才盖起来的。
正站在路口发愣，一阵风卷着雪沫子刮过来，她缩着脖子往领口拢了拢，就见一位裹着深蓝色围巾的大娘从对面走来。张雨晴攥紧帆布包带，左右瞟了瞟，见没人注意，才快步迎上去，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大娘，跟您打听个事儿……黑市在哪儿？”
大娘脚步一顿，先是眯起眼上下打量她，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又往她身后瞅了两眼，确认没旁人，才往她跟前凑了半步，围巾滑下来一点，露出鬓角的白发：“小姑娘，你个娃娃家，打听那地方干啥？”
张雨晴故意眨了眨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点白霜，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大娘，看您就是面善的人。我从乡下带来点红蘑，想换点钱，听人说那地方能卖……您就指个方向呗？”
大娘这才松开皱着的眉，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别看大娘岁数不小，藏青色的棉袄洗得发白，领口却熨得平平整整，围巾边角还绣着朵小梅花，透着股利落的体面。她瞅着张雨晴手里鼓囊囊的帆布包，又看她眼里那股亮闪闪的劲儿，心里先松了大半：这丫头看着才十五六，胆儿倒肥，可眼神干净，不像捣鬼的。
“你是想卖东西？”大娘往旁边挪了挪，把她让到墙根背风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地方乱，你一个姑娘家……”
话没说完，张雨晴已经解开了帆布包的搭扣，露出里面用粗布裹着的红蘑。干得发黑的菌伞上还沾着点山泥，却透着股清冽的菌香。大娘伸手捏起一朵，指腹蹭过菌伞的褶皱，又凑近闻了闻，眼睛“唰”地亮了，声音都扬了半分：“哎呦，这可是正经山里的红蘑！晒得透透的，一点潮气没有——你这丫头，倒是会拾掇。”
“纯野生的，在山上蹲了三天才采这么些。”张雨晴抿着嘴笑，“3块钱一斤，称了称，正好5斤。”
大娘把红蘑小心翼翼放回布包里，手往棉袄内兜一摸，掏出个用蓝布帕子包着的钱袋。帕子边角磨出了毛边，一层层打开，里面的钱码得整整齐齐：最底下是两张五块的，往上是三张一块的，再上面压着几枚五毛、一毛的硬币，甚至还有三枚发亮的五分、一分钢镚，边缘都磨得光滑了。
“这些我都要了。”大娘眼里的欢喜藏不住，“我家老头前阵子受了寒，天天念叨着要吃小鸡炖蘑菇，城里供销社跑遍了也没见着这么好的。”
张雨晴愣了下，手里的包带差点没攥住——原以为得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么顺当。“您真要？”她又确认了一遍。
“真要！”大娘拍了下大腿，深蓝色围巾随着动作晃了晃，“给老头补补身子正好。对了，你家除了蘑菇，有小鸡没？最好是散养的大公鸡，那肉才香。”
张雨晴眼睛一亮，刚才还发沉的心忽然活络起来，故意拖长了语调：“鸡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大娘舍不舍得花钱？我家的公鸡，天天在山上刨虫子吃，肉瓷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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