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元年秋,十岁的太子刘据身着特制的储君朝服,手持玉笏,第一次正式站在了宣室殿朝臣班列的最前端。入朝听政的旨意,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他从深宫的书斋推入了帝国权力博弈场的核心。
朝堂气象,与旁听时截然不同。空气仿佛凝固着无形的压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权力的重量。刘据垂眸静立,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扫过殿中重臣: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虽常驻边关,但大朝会时会回京)英姿勃发,却难掩眉宇间因舅舅卫青去世和边关重压带来的深沉;大司农桑弘羊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前番谶语风波和杜周倒台并未伤及根本,眼神深处是掌控帝国钱袋子的自信与一丝对太子的审视;丞相李蔡愈发老迈持重;其他如光禄勋金日磾、廷尉赵禹等,皆神色各异。
朝议开始,议题很快集中到桑弘羊主导的几项核心国策上。
“陛下,”桑弘羊出列,声音平稳有力,“今岁均输平准之策推行顺利,各郡国物资调配通畅,关中粮价平稳。盐铁专营,收入再创新高。算缗告缗,虽有小扰,然为国聚财,成效斐然。今秋河西用兵、甘泉宫修缮、陵邑营造之资,皆赖于此。臣请陛下下旨,继续扩大盐铁官营范围,严查商贾隐匿,确保国用无虞。”
他的奏报,核心就是一个字:“钱”。为支撑汉武帝无休止的战争和宏大工程,他需要更多的钱。
立刻有几位桑弘羊一系的官员附议,盛赞大司农理财有方,乃国之柱石。
然而,刘据注意到,班列中不少官员,尤其是来自关东、河内等富庶郡国的官员,以及一些头发花白的老臣,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少府卿李信(接替了之前的李少府,相对中立)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霍去病眉头微蹙,出列道:“陛下,大司农为国聚财,劳苦功高。然臣闻,关东、河内等地,因算缗过苛,告缗成风,致使富户破产,中产之家惶惶不可终日,市井萧条,民怨渐起。更有甚者,地方酷吏借机敲诈勒索,中饱私囊。此风若长,恐伤国本,动摇民心。” 他的话,代表了军方对后方不稳的担忧。
桑弘羊立刻反驳:“骠骑将军此言差矣!算缗告缗,打击的是隐匿资产、逃避赋税的奸猾豪强!此辈富可敌国,却于国无益!朝廷取之于彼,用之于军国大计,惠及万民,何错之有?至于个别酷吏枉法,自有国法惩处,岂能因噎废食,动摇国策?”
双方争论起来,焦点集中在“聚敛”的度与“民生”的苦。汉武帝刘彻高踞御座,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扶手。他需要钱,大量的钱,但他也并非完全不知民间疾苦。他在权衡。
就在这时,一份来自河东郡的八百里加急奏报打断了争论:
“臣河东太守汲黯顿首泣血急奏:入夏以来,河东霖雨不止,汾水暴涨,冲毁堤坝数十处!临汾、皮氏、汾阴等十余县尽成泽国!田庐淹没,百姓流离,死者枕藉!灾民数十万众嗷嗷待哺!郡仓存粮杯水车薪!恳请陛下速发赈济,调拨粮草,遣良吏治水安民!迟恐生变,酿成大乱!”
河东大水!灾民数十万!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淡了关于聚敛政策的争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刘彻猛地坐直身体:“灾情竟至于此?汲黯所奏,可有夸大?”
“陛下!”廷尉赵禹出列,“汲黯素以耿直闻名,若非灾情惨烈,断不会用‘泣血’、‘枕藉’之词!此报当为实情!”
朝堂一片哗然。数十万灾民!这是足以动摇地方统治根基的巨大灾难!
桑弘羊立刻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赈灾!臣请立刻调拨关中太仓存粮,火速运往河东!并命邻近郡县开仓放粮,就近接济!再派得力干员,主持赈灾治水!” 他的反应极快,将聚敛争论暂时搁置,转而主导救灾,显示其掌控大局的能力。
“准!”刘彻毫不犹豫,“着大司农桑弘羊总揽赈灾事宜!调太仓粟米五十万石,就近郡县仓粟三十万石,即刻起运河东!命河东太守汲黯全力救灾,便宜行事!再遣…御史中丞(新任,非杜周一系)前往督察,以防贪墨!”
赈灾方针迅速定下。然而,刘据的心却揪紧了。太仓存粮是战略储备,大量调走,万一其他地方再有灾情或边关有变怎么办?桑弘羊主导,效率或许高,但以他的风格,会不会在赈灾过程中也夹带“聚敛”的私货?比如趁机强征民夫、摊派费用?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如何安置?水患过后,如何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他不能沉默。这是他入朝听政的第一场“考试”,关乎民生疾苦!
“父皇,”刘据出列,声音清朗而带着忧虑,“河东水患,生灵涂炭,儿臣闻之心痛如绞。大司农调度有方,儿臣钦佩。然儿臣尚有几点浅虑,恳请父皇明察。”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这位年幼的太子身上。
“其一,太仓存粮关乎国本,大量调拨河东,若河西战事吃紧,或他处再生灾异,恐有捉襟见肘之虞。可否同时下令,由少府牵头,发动关中富户、商贾,以朝廷名义平价或略高于市价收购其存粮,补充太仓?既可解燃眉之急,又可稍平粮价,免生囤积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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