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造云子那洞察力惊人的怀疑，如同在明渊脚下又铺设了一层看不见的荆棘，让他每一步都需更加谨小慎微。那份追加了“最高优先级监控”和“幻影计划”的评估报告，虽未直接摆在他面前，但其带来的无形压力，已通过南造云子更频繁的“关心”、更细致的询问，以及特高课内部某些角落投来的、愈发难以解读的目光，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群狼环伺的猎物，不仅要应付正面的扑杀，还要时刻警惕来自阴影处的冷箭。资源的流转必须更加隐秘，“信天翁”的调查需要制造更多烟雾，而对曼秋的保护，更是迫在眉睫却又束手束脚。
就在这种内外交困、心力交瘁之际，来自军统的“嘉奖”，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并非通过死信箱或刀先生那神出鬼没的传递，而是一次极其罕见、风险极高的——越洋加密电话。
深夜，明渊书房那部仅有极少数人知晓号码的私人电话，发出了尖锐而持续的振铃。这铃声不同于寻常，带着一种特制的、代表最高紧急等级的蜂鸣节奏。明渊的心脏猛地一缩，系统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知道这个号码，并能使用这种加密线路的，屈指可数。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拿起听筒，没有立刻出声。
听筒那头，先是一片寂静，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随即，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浙江口音，却蕴含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缓缓传来：
“是无常吗？”
仅仅三个字，明渊的背脊瞬间挺直，冷汗几乎要沁出额头。这个声音，他只在极少数绝密档案的录音中听过一次，但其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知晓其身份的人感到窒息。
戴笠！
军统的掌门人，那个生性多疑、手段狠辣、执掌着生杀予夺大权的“戴老板”，竟然亲自给他打来了电话！
“是，老板。”明渊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无常”应有的、恭敬而略显疏离的语气回应。他不能表现出过多的激动或恐惧，那都不符合“无常”神秘莫测的人设。
“嗯。”戴笠在电话那头似乎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你近期的工作，重庆方面，很满意。”
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黑虎堂’的清除，打击了汉奸气焰，缴获颇丰；对特高课与76号内部动向的持续提供，很有价值；尤其是……关于日军华北驻防计划的关联情报，虽然零散，但经过印证，准确性很高，为前方的战略部署，提供了重要参考。”
戴笠一一列举着明渊的“功绩”，语气平淡，却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明渊的心上。他知道，这并非简单的褒奖，而是提醒，提醒他军统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提醒他所有的“价值”都被记录在案。
“属下分内之事。”明渊谨慎地回答。
“分内之事？”戴笠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冰冷，毫无暖意，“能在那龙潭虎穴之中，周旋于藤田芳政、南造云子这等人物之间，不仅站稳脚跟，还能屡建奇功，甚至……让日方对你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这，可不是一句‘分内之事’就能概括的。”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藤原拓海’这个身份，你经营得很好，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它现在不仅仅是一层伪装，更是一把……可能撬动更大局面的钥匙。”
明渊心中凛然，知道戏肉来了。
“老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戴笠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无常’，你需要更深入地……‘掌控’这层身份。不仅仅是利用它获取情报，而是要让它，真正地……为你所用，为党国所用！”
“掌控？”明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背后蕴含的危险信号。
“不错，掌控！”戴笠语气加重，“藤田芳政给你的权限，还不够！你要想办法，获得他更深的信任，接触更核心的机密，甚至……在特高课内部，培植属于你自己的势力！我们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潜伏者，更是一个……能在敌人心脏里，影响其决策，甚至在未来关键时刻，给予其致命一击的……‘自己人’！”
这话语如同惊雷，在明渊耳边炸响！戴笠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更大！他不仅要情报，更要明渊去争夺在特高课内部的权力和影响力！这无异于将他推向更危险的火山口，不仅要应付外部的怀疑，还要在特高课内部进行权斗！
“老板，此事……风险极高。藤田生性多疑，南造云子更是……”明渊试图陈述困难。
“风险高，收益才大！”戴笠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与训斥，“‘无常’，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谁的支持！党国需要你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也是对你能力和忠诚的……终极考验！”
终极考验！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明渊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拒绝，就意味着失去“利用价值”，意味着军统的“清除行动”可能会立刻从计划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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