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的暗号像一根绷紧的弦，瞬间拨动了山谷内所有人的神经。训练中的战士几乎在信号响起的同时就地卧倒或寻找掩体，动作迅捷无声，只有枪栓轻微拉动的声音在空气中摩擦出危险的火花。凌云和徐政委迅速隐蔽到一块巨岩之后，锐利的目光投向哨音传来的西侧高地。
紧张的气氛凝固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派出的侦察小组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了回来，带队的班长脸上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尴尬。
“报告大队长、政委！是……是一头野猪，撞进了我们设置的警戒绊索，触发了铃铛。”班长低声汇报，“虚惊一场。”
山谷里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并未散去。“魑魅”的阴影如同盘旋在高空的秃鹫，虽然还未俯冲，但其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威胁。这次误报，更像是一次及时的实战演练，检验了部队在获得新身份和新装备后的应急反应能力。
凌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徐政委低声道：“看来，‘魑魅’给咱们上的第一课，就是让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徐政委点头：“保持警惕是生存的根本，但不能让恐惧压垮了斗志。我们需要尽快动起来，在运动中寻找战机，也能更好地规避敌人的追踪。”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想法，当天下午，旅部的通讯员再次快马赶到，这一次，带来的不再是补给，而是盖有支队大红印章的正式作战命令。
通讯员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向凌云和徐政委立正敬礼，然后朗声宣读：“新四军苏南支队命令！兹任命：凌云同志，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苏南支队，北上先遣支队，支队长！徐志刚同志，为北上先遣支队，政治委员！”
命令的内容清晰明确：鉴于苏南地区日伪“扫荡”压力持续增大，为贯彻党中央“向北发展，扩大抗日根据地”的战略方针，支队决定组建北上先遣支队，由凌云、徐志刚率领，跳出当前日军的合围圈，向苏皖交界、日伪统治相对薄弱的北部山区挺进，执行开辟新区、建立游击根据地、牵制日军兵力的战略任务。
“先遣支队，以原第一突击大队为骨干，另抽调支队直属侦察连一个排、卫生队部分人员加强。所需弹药补给，按主力团标准配发一部分，其余需在战斗中自行筹措。”通讯员将命令文书郑重交给凌云，“周参谋长让我转告凌支队长、徐政委：此行任务艰巨，前路艰险，望你们发扬我军光荣传统，灵活机动，依靠群众，在广袤的敌后扎下根，点燃新的抗日烽火！党和支队，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
送走通讯员，凌云和徐政委手握命令，相视无言，却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燃烧的火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战术转移，这是一次战略出击，是组织对他们这支新生力量的极大信任和沉重托付。北上，意味着离开相对熟悉的茅山区域，闯入一片未知的、敌情复杂的天地。
“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凌云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蜿蜒向北的曲线，目光灼灼。
命令迅速传达至连排一级。与预想中可能存在的畏难情绪不同，部队上下反而弥漫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刚刚完成整编，获得了新的身份和装备，士气正处于巅峰，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在新的舞台上证明自己。北上的命令，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这座积蓄着力量与怒火的火山。
“北上？好啊！早就想换个地方揍鬼子了！”
“听说北面山区鬼子据点少，正好让咱们大展拳脚！”
“跟着凌支队长，去哪儿都不怕！”
……
战士们议论纷纷，摩拳擦掌。刘顺子把新配发的机枪擦了又擦，咧着嘴对马老三说：“老马，咱们这‘第一突击大队’的牌子还没捂热乎，就变成‘北上先遣支队’了！这升官速度，够快！”
马老三嘿嘿一笑：“名头越大，担子越重！不过，这才够劲！”
李秀才则更加忙碌，他带着几个识字的战士，根据旅部提供的情汇和有限的地方志资料，连夜赶制更详细的北上区域地图，并开始着手拟定沿途可能需要的宣传口号和政策宣讲材料。
凌云和徐政委则召集所有骨干，召开了北上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会议确定了行军路线，避开主要交通线和重兵据点，选择山路、小路、序列、尖兵、前卫、本队、后卫、侧翼警戒、联络信号以及遭遇不同规模敌军时的应急预案。凌云特别强调：
“同志们，我们这次北上，不是流寇式的乱闯，是执行党的战略任务！首要目标是生存，是扎根！因此，必须严格遵守群众纪律，宣传我党我军政策，争取沿途百姓的支持。战术上，要更加灵活，遇小股敌人，果断歼灭；遇大队敌军，巧妙规避。我们的拳头，要打在最关键的地方！”
夜幕降临，山谷中篝火点点。部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检查行装，分配弹药干粮，轻装简从。那对从李家堡逃出的父子，在得知部队要北上后，老人拉着凌云的手，老泪纵横：“凌长官……徐长官……你们是好人，是打鬼子的好队伍！一定要……一定要多杀鬼子！给我们……报仇！”少年则死死盯着战士们身上的新军装和新武器，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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