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沉默着，目光扫过菜窖里一张张疲惫而期待的脸。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补给点，或者……联系上外界？
联系外界？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动。南京城并非完全孤岛，肯定还有别的抵抗力量，或者……重庆方面？
就在这时，那个之前扑向日军掷弹筒、幸存下来的年轻宪兵小陈，凌云此刻才知道他姓陈，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破烂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沉甸甸的东西。
“排长……”小陈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从教堂那个日军小队长的尸体上摸来的……当时看着像个铁盒子，没来得及细看……”
凌云心中一动，接过那东西，入手颇沉。他迅速打开层层油布。
昏暗中，一个略显破损、带着旋钮和耳机的军用便携式电台映入眼帘！虽然天线似乎有些弯曲，外壳也有磕碰的痕迹，但整体看起来似乎还算完整！
电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城地狱里，一台电台，就意味着与外界联系的希望！意味着可能获得情报、指引、甚至援救！
“我的天……电台！”王老栓眼睛都直了。
“快看看！还能不能用！”刘顺子也忘了伤痛，凑了过来。
凌云的心脏也砰砰狂跳起来。他虽然不是通讯兵，但现代军事知识让他对这类老式电台的基本操作有所了解。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电池似乎还有微弱的电量。
他小心翼翼地戴上耳机，拧开电源开关。
一阵刺耳的杂音过后，耳机里传来了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讯号声！似乎是某种摩尔斯电码！
“有……有信号！”凌云压抑着激动，低声道。
菜窖里顿时一片压抑的欢呼！
凌云屏住呼吸，仔细调整着频率旋钮，努力分辨着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讯号。
杂音很大，讯号时断时续，但他依稀能捕捉到一些片段性的词语重复：
“…江…北……”
“…第…五…战…区……”
“…坚…持……”
“…援…”
是中文电码！来自江北第五战区？是重庆方面的广播？还是仍在抵抗的友军发出的讯号？
虽然信息破碎，但这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证明南京并非完全被遗忘，外面还在战斗，还有希望！
“队长！能听到啥？上面说啥了？”众人都急切地围拢过来，眼中燃烧着渴望。
凌云摘下一只耳机，示意大家安静，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振奋：“好像是江北那边的信号，让我们坚持，可能有援军……”
话未说完，他突然停住了，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他注意到，在他调整频率和接收讯号的时候，电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灯，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窜入他的脑海——无线电侦测！
日军肯定装备有无线电侦测车和测向设备！在这座被他们严密控制的死城里，任何未经加密或屏蔽的无线电信号发射，甚至长时间、高灵敏度的接收，都可能被捕捉到大致方向！
这台缴获的电台，是希望之光，但同时，也可能是一个……致命的信标！
他猛地关掉了电台电源，菜窖内瞬间陷入死寂。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队长……怎么了？”李青山察觉到凌云脸色的变化，不安地问道。
凌云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菜窖里每一个角落，仿佛黑暗中隐藏着无数双耳朵。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菜窖入口，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寒风呼啸，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他心中的警兆却越来越强烈。
他走回来，目光沉重地看着那台沉默的电台，又看了看周围满怀期盼的弟兄和百姓，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这东西，是宝贝，也是阎王的帖子。”
“鬼子很可能……已经听到它的‘声音’了。”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汗毛倒竖的话：
“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而且，要决定好，这台能带来希望的‘耳朵’，是带着，还是……毁了它。”
抉择的难题，伴随着新的风险，再次摆在面前。刚刚获得的微弱联系外界的希望，瞬间变成了可能引火烧身的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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