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小极正对着他那张瘸了一条腿、用半块砖头勉强垫平的破木桌子喝面汤,闻言,斜眼瞥了一下那信封,没立刻接。他顺手抓起油腻腻的袖口,胡乱抹了一把嘴,才慢悠悠地伸出手,用两根沾着油花和葱花的手指,捏住了锦缎信封的边缘。
“哟,钟叔,您老亲自跑一趟?”费小极皮笑肉不笑,捏着信封掂了掂,轻飘飘的,里面不像装着钱,“九爷太客气了吧?事儿成了,钱也给了,还整这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啥呀?表扬信啊?”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他费小极野狗一样活了二十年,最烦的就是这些有钱人假模假式的“礼数”,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味儿。
钟叔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雕刻上去的:“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九爷亲笔写的,一点心意。”
费小极嗤笑一声,随手用力一撕。那华丽昂贵的锦缎信封在他粗糙的手指下,像破布一样被轻易扯开。里面只有一张巴掌大小、洁白挺括的宣纸。纸上只写了一个字。一个用浓墨写就的大字——“谢”。
那一个字,写得确实有股子气势。笔锋遒劲,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竖勾,如刀似戟,带着一股凌厉的锋芒。一看就是练过多年书法的手笔。
“嚯!”费小极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凑到眼前,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啧啧有声,“九爷这笔字儿,可真带劲!这一个字,够我在城南旧书摊买一麻袋旧报纸糊墙了!” 他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笑容,像是在欣赏什么稀奇古董,可眼神里却冰凉一片,没有丝毫笑意。他随手一甩,那张承载着九爷“心意”的墨宝,像一片垃圾般飘落,恰好被他垫在了瘸腿桌那条悬空桌腿的下面。微微摇晃的桌面,瞬间稳当了不少。他拍拍手,仿佛干了一件极满意的事:“挺好,废物利用!九爷这心意,还挺实用!”
钟叔脸上的笑容,在费小极撕信封时就微微僵了一下,看到他最终把那张价值不菲(单是那纸和墨,就顶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开销)的“谢”字垫了桌脚,那笑容更是像被冻住了,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两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场面话圆一下,但看着费小极那副混不吝、油盐不进的样子,终究只是微微躬身,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语气:“东西送到,在下就不打扰费先生了。九爷还说,后面扫尾的事情,还请您多费心。” 说完,不等费小极回应,转身便上车。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像个无声的幽灵,很快消失在废墟边缘扬起的灰尘里。
费小极看着那车消失的方向,撇撇嘴,自言自语地嘟囔:“呸!一个‘谢’字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后面扫尾?扫个鸟毛灰!真当老子是你们家养的狗啊?账,老子心里清楚得很。” 他总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九爷那种人,拔根汗毛比他腰都粗,砸钱眼都不眨,最后整这么一出“雅致”的戏码?像吞了只苍蝇,膈应。
夜深了。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骤然袭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窝棚顶上那块漏了好几个洞的破石棉瓦上,声音密集得像无数面破鼓在敲。狂风卷着冰冷的雨丝,从墙缝、门缝里呼呼地往里灌。昏暗的、只有十五瓦的灯泡在屋顶摇晃,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把费小极的影子长长地、扭曲地拖在湿漉漉的泥地上。
费小极没睡。他裹着他那件油腻得发硬、散发着汗臭和劣质烟味儿的破棉袄,蜷缩在床上。那张被九爷墨宝垫稳了的瘸腿桌子被他拖到了床边。桌子上摊开的,不是钞票,也不是金戒指,而是几张折叠起来、被揉搓得有些发皱的纸——拆迁补偿补充协议,以及一份所谓的“项目后期协作顾问”聘用意向书。
这是白天钟叔临走前,像不经意般留在桌上的“小礼物”。当时钟叔轻描淡写地说:“费先生,后续场地清理、管线迁移还有些琐事可能需要您这个‘本地通’协调一下,小意思,九爷不会亏待自己人。”
借着那盏摇晃的、随时可能灭掉的昏黄灯泡,费小极的眼珠子像老鼠一样,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飞快地移动着。他认字不多,但常年混迹在最底层,签过无数份糊口的短期工合同,也看过不少流氓混混之间的欠条协议,练就了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对危险的直觉,尤其对那些藏在字缝里的陷阱。
他的手指,沾着唾沫,一个字一个字地点着那些拗口又绕弯子的法律术语:
“乙方(费小极)需确保场地按甲方(九鼎地产)要求,于本项目第一阶段(场地平整)完成后七日内,达到‘绝对清净’状态……此乃领取第二阶段‘协作顾问激励金’(占总额百分之六十)之前提……”
“此协议所述‘绝对清净’,指场地内无任何建筑物、构筑物、树木植被及其他可能影响后续施工的遗留阻碍物…”
“对于因乙方未能达成‘绝对清净’条款而产生的甲方后续工期延误、额外清理费用等损失,甲方有权直接从第一阶段已支付款项中抵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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