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子眼皮都没抬,像是真的睡着了。
费小极鼓起勇气,学着老瘸子平时的样子吆喝:“纸板收……收七毛一斤!报纸五毛!阿姨您卸下来过秤?”
大妈手脚麻利地开始往下搬:“哎!好嘞!小伙子新来的?眼生啊……老胡头呢?”
“胡伯……胡伯歇着呢。”费小极赶紧帮忙搬。
过秤,算钱。大妈果然斤斤计较,反复确认斤两,最后拿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小心地数了两遍,才满意地揣进兜里,推着三轮车走了。
费小极看向阴影里的老瘸子,带着点邀功的意味:“胡伯,这……拾荒的?”
老瘸子依旧眯着眼,喉咙里哼了一声,像是痰堵着:“南城红星街道保洁队的王彩凤,干了二十年了,家里有个瘫痪的老头子,还有个孙子刚上小学。她卖的纸板捆得紧实,没掺水,是好货。”
费小极瞪大了眼睛!这老瘸子……连人家名字、住哪条街、家里啥情况都知道?!
“记住了小子,” 老瘸子终于睁开一线眼缝,浑浊的目光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看活儿更要看人。活儿好捆得实诚的,多半是踏实挣饭吃的苦命人,这种人送来的东西,干净,斤两足,放心称,价给实在点,她记你的好,下次有好货还往你这送。这就叫‘路数’!”
费小极心头一震,好像有扇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原来认人,是这么个认法!
……
日头爬到头顶,废品站的气味在阳光下蒸腾得更浓烈呛人。费小极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像揣了只活耗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他眼巴巴地看着巷子口老张包子铺飘来的白气,感觉嘴里能淡出鸟来。
这时,一个穿着工厂深蓝色旧工装的女人,骑着一辆半旧的电瓶车过来了。车后座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看起来很沉。女人三十多岁,神色有些憔悴,眼神躲闪,不敢跟人对视,动作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慌乱。她把蛇皮袋卸下来时,袋子口没扎紧,哗啦掉出几个崭新的、带着鲜亮LOGO的塑料零件。
费小极眼睛一亮!这零件看着簇新,跟废品站里那些破烂玩意儿格格不入!他心里快速盘算:工厂的女工?偷摸拿厂里的东西出来卖废塑料?肯定是!看她那心虚的样子!
“塑料杂件,一块二一斤!” 费小极抢先报价,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眼睛盯着女人躲闪的脸。他觉得自己这次肯定猜中了!偷厂里东西的贼!这种人不敢声张,压点价也没关系!
女人身体明显一僵,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慌乱地把掉出来的零件往袋子里塞。
阴影里,老瘸子发出一声极轻的咳嗽。
费小极以为是鼓励,更来劲了,拿起秤杆就要去勾那个蛇皮袋:“来,大姐,上……”
“慢着!” 老瘸子沙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费小极动作僵住。
只见老瘸子拖着瘸腿走了过来,他没看那袋东西,反而凑近了那个女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她身上快速扫过——工装袖口磨破了边儿还没来得及缝,裤腿上沾着大片洗不掉的油污,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尤其是一双手,骨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油泥,手背上还有几道新鲜的划痕。
“城南宏达机械厂的吧?” 老瘸子突然问,声音没什么起伏。
女工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惊恐,像受惊的兔子:“我……我……”
“三车间的张秀兰?” 老瘸子又补了一句。
张秀兰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身体摇摇欲坠。
“你男人,” 老瘸子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盯着她,“听说在工地上摔坏了腰?还在医院躺着?”
张秀兰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厂里效益不好,这月工资拖了半个月还没发?” 老瘸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刀子一样割开张秀兰竭力掩饰的窘迫。
张秀兰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压抑地呜咽起来。
老瘸子没再多说,甚至没去碰那个蛇皮袋。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他那张破桌子,从桌子底下那个油腻腻的铁皮饼干盒里,摸出几张红色的钞票。他数都没数,一把塞到还蹲在地上哭泣的张秀兰手里。
“拿着。东西,拿走。”老瘸子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之前的冷硬,“这点东西,顶不了大事。别干傻事,丢了饭碗,更难。”
张秀兰捏着那几张比她蛇皮袋里“废品”价值高得多的钞票,愣住了,忘了哭,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瘸子。
“走吧。趁没人看见。”老瘸子挥挥手,像赶苍蝇。
张秀兰如梦初醒,慌忙地把钱塞进衣兜最深的口袋,又手忙脚乱地把蛇皮袋重新绑上电瓶车,慌不择路地骑着电瓶车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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