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整理旧书,翻到你落在图书馆的《飞鸟集》,夹着片你采的薰衣草,已经干成了紫色的影子。我把它贴在笔记本里,像给时光盖了个章。”信里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着写着,手指突然没了力气,“他们说,西边的山里在招支教老师,我报了名。不是冲动,是觉得诗该长在更需要它的地方,像你说的,‘让每颗心都有开花的机会’。”
“别担心诗社,阿哲这孩子踏实,老周也常来帮忙,等我回来,咱们就办‘春日诗会’,你说过要读《薰衣草与向日葵》的,我把舞台都想好了,就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挂满你喜欢的风铃。”最后这句话的末尾,有个被反复描过的感叹号,墨色深得发黑,像在强调一个不容置疑的约定。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是大片的空白,只有在纸页的最底端,有一行用红笔写的小字,笔迹轻得像羽毛:“知道你怕我担心,我也怕你为难,那就这样,假装彼此都很好,等重逢时,再把所有没说的话,都酿成诗。”
“原来你都知道……”林女士捂住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落在信笺上,晕开了早已干涸的墨痕。那些她以为天衣无缝的隐瞒,那些她独自扛过的病痛与思念,原来一尘都懂。他只是选择了最温柔的方式,把所有牵挂藏在这本笔记本里,藏在诗社的琐事里,藏在那句“等我回来”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隐瞒是保护,却不知这份保护,让两人都在孤独的等待里,熬过了多少个难眠的夜晚。地下室的气窗传来几声鸟鸣,清脆得像当年大学图书馆的铃声,林女士抬起泪眼,望着窗外的方向——那里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像无数个跳动的光斑,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落在那行红笔小字上,暖洋洋的,像一尘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她忽然想起春日诗会上,自己读《双人诗》时,天空突然放晴的瞬间。原来有些秘密,从来都不是用来隐藏的,而是用来证明——证明在那些看不见的时光里,总有人用沉默的温柔,守护着彼此的约定。就像这笔记本里的未寄信,虽然没能抵达对方的信箱,却早已在岁月里,完成了最深情的传递。
林女士小心地把信笺折回原来的样子,夹进笔记本里。她用红绳重新把笔记本系好,绳结打得格外仔细,像在系一个失而复得的承诺。然后,她把笔记本放进檀香木书夹,摆在一尘的照片旁——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得灿烂,仿佛正看着这本迟到的“回信”,眼里的光,和当年在图书馆窗边,他看她折纸船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阳光慢慢爬过照片,爬上笔记本的深棕色封皮,把那道薰衣草刻痕照得像要开出花来。地下室里很静,只有林女士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像首未完的诗,在诉说着那些藏在诗稿里的秘密,那些被时光温柔以待的牵挂,那些终于在初夏的阳光里,得以圆满的沉默。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本笔记本不再是秘密的容器。它会成为诗社的新藏品,放在“时光展”的最显眼处,旁边摆着她的《双人诗》诗集,让每个来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奔赴;有些隐瞒,背后藏着最深的温柔;有些未寄的信,早已在彼此的心里,抵达了最远的远方。
林女士站起身,走到木桌前,拿起一尘当年用过的钢笔,在新的诗稿上写下第一行字:“致未寄信的你——”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时光在轻轻回应,像一尘在低声说:“我都懂,一直都懂。”
喜欢一尘之光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一尘之光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