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破旧毡帐内,污浊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两道同样急促却竭力压抑的呼吸声,在逼仄的黑暗里交织、碰撞。
林锋然斜倚在冰冷的毡壁上,身体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完全无法动弹。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被粗暴推搡进来的碧色身影上,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那个身影显得有些狼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一推,她踉跄着向前冲去,险些跌倒在地。然而,就在她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她用惊人的意志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就像风中的小草,虽然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始终没有倒下。
门帘掀开的瞬间,一丝微弱的天光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照亮了她的面容。林锋然的眼睛在这一刹那像是被灼伤了一般,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惶、屈辱,还有那如冰层般迅速覆盖住这一切的倔强和疏离。
那惊惶,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让人不禁心生怜悯;那屈辱,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火辣辣地刺痛着;而那倔强和疏离,却又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
怎么会是她?
伯颜帖木儿没来,来的怎么会是她?!
也先这是什么意思?羞辱?试探?还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属于这个时代的残酷游戏?
无数个问号像炸开的马蜂窝,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搅得他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试图让自己在角落里显得更不起眼,仿佛这样就能从这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对峙中消失。
江雨桐站定了。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这个比想象中更不堪的囚笼,目光掠过角落里那滩干涸污秽的痕迹,掠过散发霉味的干草堆,最终,像是不得不面对某种肮脏的现实,落在了林锋然身上。
她的视线在他那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龙袍上停留了一瞬,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下撇了一下,那是一个混合了鄙夷和悲哀的弧度。随即,她的目光抬起,对上他的眼睛。
没有言语。
但林锋然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全部含义——「亡国之君」、「累赘」、「灾祸的源头」。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比瓦剌士兵的鞭子更让他感到刺痛和难堪。他几乎是本能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却不是因为男女之防,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的、被同类所厌弃的恐慌。
毡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守卫低沉的蒙语交谈声、远处隐约传来的马嘶声,反而更加衬得这方寸之地的沉默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终,是江雨桐先动了。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来维持这初时的镇定,微微侧过身,选择了一个离林锋然最远的对角线角落,尽可能优雅地——尽管衣裙脏污、发髻散乱——拢了拢裙摆,屈膝坐了下来,将脸深深埋入臂弯之中。
那是一个拒绝交流、自我封闭的姿势。
林锋然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浓重的尴尬和无力感淹没。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道歉?解释?安慰?无论哪一句,在此情此景下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是一种更大的冒犯。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抱紧了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两个来自同一文明世界的人,在这异族的牢笼里,隔着最遥远的距离,各自吞咽着属于自己的恐惧和绝望。
然而,这脆弱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生理的需求很快击碎了沉默的壁垒。
饥渴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持续灼烧着他们的胃和喉咙。当那名瓦剌士兵再次端着两个破木碗进来,粗暴地将食物扔在地上时,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
依旧是那浑浊的、漂着油星的肉汤和能砸死人的硬饼。
林锋然已经习惯了这猪食般的待遇,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捧起碗,闭着眼,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然后抓起硬饼,用尽力气啃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但江雨桐没有动。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只属于她的、同样肮脏的木碗,脸色苍白得吓人,喉头剧烈地滚动着,像是在拼命压制翻涌而上的恶心。她是官家小姐,何曾见过、更何曾要吃这种东西?那浓烈的腥膻气像是有形的拳头,不断撞击着她的感官极限。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锋然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虽然依旧饥肠辘辘,但至少缓解了那磨人的烧灼感。他偷偷瞥向对角线的那个角落。
江雨桐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那碗“食物”原封不动地放在她面前的地上,如同一个恶意的嘲讽。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林锋然心中翻腾。有同情,有一丝同为沦落人的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焦躁——在这个地方,矫情和坚持只会更快地耗尽生命。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豫了半晌,终于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试探性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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