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二年,夏。
东市枭首的血腥气尚未在成都的夏风中完全散去,《平准令》的铁腕已如无形的巨网,牢牢缚住了盐铁粮市。陈万金那颗曾堆满贪婪算计的头颅,在烈日下暴晒了三日,最终被草席一卷,丢进了乱葬岗,成为新法下第一个祭旗的显赫牺牲品。抄没的家产流水般注入户部“平准署”的仓廪,迅速转化为平抑物价、抚恤贫民的铜钱与粟米。市面上的喧嚣与恐慌,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野兽,在戒渊剑的寒光与“夷三族”的恐怖威慑下,迅速沉寂下去,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小心翼翼的秩序。
皇宫,观星台。
夜色如墨,星河低垂。刘禅独自凭栏,玄衣几乎融于夜色,唯有腰间那柄戒渊剑,在星辉下偶尔流转出一线幽冷的锋芒。他身后,巨大的紫檀木案上,摊开着一幅精心绘制、墨迹犹新的《益州全舆图》,山川城邑,脉络分明。但刘禅的目光,却越过蜀中盆地的边界,牢牢钉在西北方那片用赭石着重勾勒的区域——陇右。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代表祁山、街亭、上邽的标记,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上传来的、混合着风沙、战马嘶鸣与铁血气息的灼热。诸葛亮在《隆中对》中规划的“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的战略宏图,如今荆州已失,“秦川”之路,便系于这陇右之地!
陇右,西凉门户,羌胡杂居,盛产良马,更是控扼关中、威胁长安的战略跳板。若能得之,蜀汉便不再是困守一隅的偏安政权,而是拥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本!然而,现实却冰冷如这夜风——蜀汉国力孱弱,精锐在夷陵折损大半,虽有龙渊渠带来的粮秣之利,有《平准令》稳固的经济根基,但军力,尤其是骑兵,依旧是致命的短板!曹魏在雍凉的精骑,始终是悬在蜀汉头顶的利剑。
“马…战马…”刘禅低声自语,指尖重重敲在“陇右”二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蜀中不产良马,滇马矮小,难堪大用。魏国牢牢控制着河套、并州的产马地,东吴则通过辽东、海路获取部分马源。蜀汉要组建一支能与魏骑抗衡的骑兵,唯一的希望,就在这陇西羌地!
“陛下。”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张裔捧着一卷厚厚的账册,躬身立于阶下,脸色在星辉下显得有些凝重。“‘平准署’首月账目已清点完毕。抄没奸商家产及罚金,共计折合钱一千三百万,粟米五万石,锦缎八百匹,另有盐铁若干。平抑物价支出及抚恤,耗钱七百万,粟米两万石。结余尚可。”
“嗯。”刘禅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喜怒,“结余之数,优先拨付工坊,打造军械。尤其是…马具。”
“马具?”张裔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上忧色更重,“陛下…恕臣直言,国库虽稍裕,然龙渊渠后续维护、南中都护府开支、汉中防务、以及…丞相府为未来北伐所计之粮秣囤积,皆需巨资。打造马具,需有马方可…如今我大汉,何处得马?”
“何处得马?”刘禅终于转过身,星光照亮了他年轻却已刻上坚毅线条的脸庞,眼中跳跃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马,就在那里!在陇西羌人的草场上!在河西走廊的商道上!在魏人严密防守的关隘之外!”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张卿,你看这星图。”他指向西北天穹,几颗明亮的星辰勾勒出隐约的轮廓,“紫微黯淡,将星摇曳于西陲。此乃天时!魏主曹丕沉疴难起,魏国内部,暗流涌动。司马懿老谋深算,曹真勇而无断,此乃人和!而我蜀汉,有都江堰天府粮仓,有龙渊渠水利之便,有《平准令》稳住的根基,更有相父经天纬地之才!地利虽弱,天时、人和已现端倪!岂能因无马,便困守蜀中,坐待魏人喘息,坐待东吴再背刺?!”
张裔被刘禅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锐气所慑,一时无言。他深知陛下心志高远,更见识过其雷霆手段,但陇右…谈何容易?
“陛下雄心,臣…感佩。”张裔斟酌着词句,“然…陇右羌胡,素来反复。魏国雍凉都督郭淮,乃名将,守备森严。欲通羌地,取马源,非派精干之士,行险棋不可。朝中…恐无合适人选,亦恐朝议非难…”他隐晦地提到了益州本土派的阻力,经历了谯周事件和盐铁风暴,他们虽暂时蛰伏,但对任何可能引发魏国报复、打破现有安稳的行动,必然极力反对。
“人选?”刘禅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目光投向观星台下方,灯火阑珊的宫苑深处,“朕心中…已有一人。”
翌日,朝会。
气氛依旧带着《平准令》的余威,显得有些压抑。当诸葛亮奏报完南中都护府李恢稳定地方、朱砂矿开采顺利的喜讯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未来的国策。
“陛下,丞相,”一名益州籍的议郎出列,言辞谨慎却目标明确,“今南中已定,内政初安,盐铁粮价得平。臣以为,当务之急,乃休养生息,劝课农桑,积蓄国力。至于…兵戈之事,宜暂缓,以免触动强邻,再起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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