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谷那场惊心动魄的谵妄,如同在刘禅(李世民)脆弱的三岁躯壳上烙下了一道无形的印记。高烧虽退,虚弱的苍白却在他小脸上盘桓了数日。他变得异常安静,时常依偎在赵云怀中,乌黑的大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疏离,仿佛灵魂深处仍在消化那场“预见”的沉重代价。汉中前线大营肃杀的气氛,将士们脸上压抑的焦灼,曹操大军压境的阴影,都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唯有赵云那沉稳的心跳和熟悉的汗味,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子午谷奇谋的夭折,让汉中战局重新陷入令人窒息的僵持。曹操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深沟高垒,以雄厚的国力和相对便捷的补给线,耐心地消耗着蜀军的锐气和粮秣。刘备和诸葛亮殚精竭虑,日夜对着沙盘推演,试图在铜墙铁壁般的魏军防线上找到一丝缝隙。法正献上“反客为主”之计,核心在于调动曹军,使其脱离坚固营垒,在运动中寻找战机。然而,曹操何等人物?任凭蜀军如何挑衅、示弱,甚至故意露出破绽,他麾下的曹军主力依旧稳如泰山,龟缩不出。时间,在无声的消耗中,一点点滑向对蜀汉不利的深渊。
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在每一个蜀汉将士的心头。营地里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闷和焦虑。连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看不见的硝石硫磺味,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这一日清晨,灰蒙蒙的天空低垂,铅云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沉闷的战鼓声毫无征兆地在汉中蜀军大营中响起,一声声,缓慢而沉重,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聚将!点兵!”
“主公升帐!全军集结!”
传令兵嘶哑的吼声穿透营帐。压抑许久的营地瞬间如同炸开的蚁巢!盔甲碰撞的铿锵声、急促的脚步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躁动不安的洪流,朝着大营中央的巨大校场汹涌而去!
赵云抱着尚显虚弱的刘禅,也跟随人流来到校场边缘一处地势稍高的土丘上。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集结的场面。刘禅被眼前突然爆发的巨大声浪和密集攒动的人头惊得小身体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抓紧了赵云的衣襟。
校场中央,巨大的点将台早已搭起。刘备一身金甲,外罩猩红战袍,按剑肃立,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在灰暗天幕下散发着凛冽的寒光!诸葛亮羽扇纶巾,立于其侧,神情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下方迅速列阵的万千将士。法正、魏延、张飞等大将肃立台下,甲胄鲜明,杀气腾腾。
数万蜀军将士,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在沉闷的鼓点中迅速集结列队。刀枪如林,旌旗猎猎!无数双眼睛,带着焦灼、疲惫、期盼,还有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血性,齐刷刷地聚焦在点将台上那道猩红的身影上!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决战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刘备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阵,扫过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都写满了忠诚与渴望的脸庞。他看到了将士们眼底深处的疲惫,也看到了那被强敌压境和漫长对峙磨砺出的、如同困兽般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蜀中山川的厚重与凛冽,胸膛猛地起伏!
“将士们!!” 刘备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猛然炸响!那声音蕴含着沛然的真气和一种直抵人心的悲怆豪情,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整个校场瞬间死寂!数万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刘备身上!
“曹贼!篡汉国贼!窃据中原,屠戮百姓,其罪滔天!今更夺我汉中,兵临城下,欲亡我蜀汉,绝我炎刘血脉!” 刘备的声音激越昂扬,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将士们的心头,点燃着压抑已久的怒火,“我刘备!汉室宗亲,受天子衣带血诏!讨贼兴汉,乃我毕生之志!纵粉身碎骨,此志不移!”
他猛地抽出腰间双股剑之一,剑锋直指北方曹军大营的方向,寒光凛冽!
“看看你们身后!” 刘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锥心泣血的悲愤,“那里!是成都!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的家园田亩!是丞相呕心沥血、少主以命示警才保住的米仓粮道!一旦汉中失守,曹贼铁蹄南下,这一切!都将化为焦土!我们的亲人,将沦为刀下鱼肉!我们的家园,将成修罗地狱!”
“告诉我!你们!能答应吗?!” 刘备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响彻云霄!
“不——!!” 数万将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恐惧被瞬间点燃!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直冲云霄!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那声浪中充满了对家园的眷恋,对亲人的守护,对入侵者的刻骨仇恨!
“好!”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血色的光芒,声音更加激昂,“孤!与你们一样!身后亦是孤的骨肉!是孤的益州!是孤的蜀汉!此战!非为刘备一人之荣辱!乃为汉室存续!为蜀中父老!为妻儿家小!为死去的袍泽兄弟!报仇!雪恨!守土!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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