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破碎的青玉盏和谯周拂袖而去的冰冷背影,如同两块沉重的寒冰,砸进了成都初春本就不甚平静的池水中。涟漪迅速扩散,裹挟着猜疑、怨恨与无声的较量。李严将自己关在太守府邸整整两日,府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府中下人们屏息凝神,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谁都知道,自家主公在那位“年幼无知”的少主身上,结结实实地栽了个大跟头,颜面尽失,苦心经营的联盟胎死腹中。
而州牧府内,气氛同样微妙。刘备对于听雨轩的“意外”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深究,只当是孩童顽劣。诸葛亮则更深地看了几眼被赵云抱在怀中、依旧显得有些“蔫蔫”的刘禅,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思量。他自然不信什么纯粹的“意外”,但少主的行为动机却如同迷雾。是为了维护某种他尚不能理解的秩序?还是…仅仅出于孩童对陌生环境和紧张气氛的本能抗拒?无论如何,谯周与李严的暂时疏远,客观上缓解了益州本土派与东州新贵过快结合的隐忧,对诸葛亮整饬内政、推行《蜀科》反倒有利。他默许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外部的惊雷,远比内部的暗流来得更迅猛、更致命。
这一日,州牧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益州山川舆图悬挂正中,其上代表曹魏势力的黑色小旗,已如狰狞的毒牙,深深楔入了汉中的位置。驿马昼夜奔驰带来的急报,一封比一封沉重:
“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三月,曹操亲征汉中张鲁!”
“张鲁不战而降,汉中全境陷落!”
“魏将张合率精兵万余,自米仓道南下,侵扰巴西郡(今四川阆中)!前锋已破岩渠(今四川渠县东北),兵锋直指宕渠(今四川渠县)!”
消息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在议事厅炸开!
巴西太守张飞,豹眼圆睁,虬髯戟张,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簌簌乱跳:“直娘贼!曹贼欺人太甚!夺了汉中还不够,竟敢犯俺巴西!大哥!给俺三万精兵,定叫那张合小儿有来无回!” 声若洪钟,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新近因未能获得汉中太守之位而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强敌犯境,正是他证明自己、一雪前“耻”的绝佳机会。
然而,反对的声音同样激烈,甚至带着一丝恐慌。
“主公!万万不可啊!”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愁苦的益州老臣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带着哭腔,“汉中已失,天险尽在敌手!张合乃曹魏名将,麾下皆百战精锐!我益州新定,元气未复,府库空虚,士卒疲惫,拿什么去抵挡?战端一开,巴蜀膏腴之地,必成焦土!届时生灵涂炭,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益州籍官员的共鸣,纷纷点头附和,脸上写满了对战争的恐惧和对家园的忧虑。
“是啊主公!”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理性”,“曹操势大,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中原九州之地,兵精粮足。我蜀中虽有山川之险,然终究不过一州之地,民寡兵弱。与其以卵击石,徒增伤亡,不若…不若遣使求和,奉表称臣,锁关自守,保境安民为上啊!” 此言一出,厅内益州派官员附和之声更响,甚至有些荆州派的中下层文官也面露犹豫。新败于汉中,曹操威势正盛,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厅内蔓延。
刘备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张飞的请战让他心动,巴西是他的根基之一,不容有失,张飞的勇猛更是他倚重的利刃。但益州派描绘的惨淡前景也并非危言耸听。新得蜀地,人心未附,荆州后方尚需关羽坐镇,汉中新败的阴影未散,此刻与挟大胜之威的曹操主力硬碰,胜算几何?他下意识地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羽扇轻摇,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也有一丝凝重。他刚要开口,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种故作沉稳却难掩急切的腔调。
“主公,军师,诸位同僚!” 李严出列了。他脸上早已不见听雨轩时的阴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国忧民的沉重,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惧色的益州同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张将军忠勇可嘉,然老大人所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见!曹操坐拥中原,带甲百万,挟天子之威,新得汉中,锋芒正盛!张合南侵,不过其试探之举,意在迫我屈服!若我此时大举兴兵与之争锋,正中曹操下怀!他必倾汉中、关中乃至中原之兵,大举压境!届时,我益州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煽动性:“益州,乃我君臣安身立命之所,亦是万千蜀中父老赖以生存之家园!岂能因一时意气,而置万民于水火?锁关自守,暂避锋芒,遣使修好,方为上策!此非怯战,实乃忍辱负重,以待天时!”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奉表称臣”美化成“遣使修好”,将“苟且偷安”包装成“忍辱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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