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与寒冷中失去了刻度。陈默(章默)不知道自己在这污秽的囚室里待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两天?通风口外天色几度明灭,送来的那点勉强维持生存的馊食冷水,也只是提醒着他生命仍在以一种极其卑微的方式延续,而非标记时间的流逝。
身体的感知逐渐麻木,寒冷和饥饿变成了背景噪音,唯有精神在那片死寂的冰原上异常清醒,像一块被反复打磨的冷铁。
就在他几乎要与这黑暗和绝望融为一体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脚步声杂乱而沉重,金属甲叶碰撞声、呵斥声、还有隐约的哭嚎求饶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据点死气沉沉的氛围,也穿透了囚室厚厚的土层和木栅。
“快!把所有嫌疑犯犯都提出来!”
“大人有令,今日必须厘清所有积案!”
“动作都快点儿!没吃饭吗?!”
陈默(章默)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他知道,这不是什么正常的提审,而是混乱之下,上层为了快速“维稳”、撇清责任、找足替罪羊而进行的集中清理。自己,无疑是名单上最显眼的那一个。
果然,沉重的锁链哗啦作响,囚室的木栅门被猛地拉开,刺目的天光涌入,让习惯了黑暗的陈默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两名表情凶悍的甲士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吼道:“章默!出来!”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给他整理一下破烂官服的时间——那身象征着他短暂、倒霉秦官生涯的衣物早已污秽不堪。他被粗暴地拖拽出来,冰冷的镣铐瞬间扣上了他的手腕,沉重而粗糙,磨蹭着皮肤。
他被推搡着,跟在一队同样戴着镣铐、面如死灰的囚犯后面,走向据点中央那片较大的空地。沿途,他看到更多的士兵在奔跑集结,脸上带着紧张和戾气;一些吏员抱着简牍匆匆而过,眼神躲闪,不敢与他们对视;远处马厩的方向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整个据点像一锅即将煮沸的水,弥漫着大难临头前的恐慌和压抑。这就是秦末乱世基层单位的真实写照:外部压力山大,内部腐朽混乱,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空地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台。王主吏——他此刻命运的裁决者——正襟危坐在台上一张案几后,身上官服比往日更显笔挺,试图维持威严,但眉宇间那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和疲惫,以及不时望向据点入口方向的细微动作,出卖了他内心的惶惑。他必须尽快处理完这些“内部麻烦”,以应对可能随时出现的更大危机(无论是溃散的友军、追来的敌军,还是上级的问责使者)。
孙令史和仓啬夫分立两侧,如同哼哈二将。孙令史脸上带着一种阴冷的、大功告成的得意,手里捧着一卷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罪状”简牍。仓啬夫则眼神闪烁,既有摆脱干系的轻松,又有一丝免死狐悲的惊惧,不敢直视台下任何一名囚犯。
台下,稀稀拉拉地围了一些被强令前来“观礼”的兵卒和低级吏员,大多面无表情,眼神麻木,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枯燥仪式。也有少数人眼中藏着好奇、恐惧或是隐秘的快意。几名按剑而立的军侯(包括那个恨他入骨的胡军侯,正抱着胳膊,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残忍笑意)站在最前面,他们是这场审判的监督者,也是既得利益者,确保审判结果符合他们的预期。
没有律师,没有陪审,没有交叉质证。这就是秦律威严而简洁的“公正”。
审判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完全是一场走过场的表演。
王主吏清了清嗓子,用刻意拔高的、带着官腔的语调开场,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显得有些虚飘:“奉令!清查内部,整肃纲纪!今有吏员章默,玩忽职守,贪墨军资,勾结外敌,罪证确凿!尔等皆需引以为戒!”
他甚至没有给陈默(章默)一个自报家门的机会,直接定性。
然后,孙令史上前一步,展开那卷简牍,用一种平板无波、却极尽罗织之能事的语调,开始宣读那长长的、荒谬的罪状:
“罪吏章默,一罪:督办粮草不力,致大军粮秣短缺,动摇军心……”
(陈默内心:短缺的粮食进了谁的私囊和虚报的账目?)
“二罪:虚报账目,贪墨军资逾百石……”
(陈默内心:真正贪墨的人正在台上站着。)
“三罪:与叛军暗通款曲,泄露军机……”
(陈默内心:证据呢?就凭我那几句试图打探虚实的废话?)
“四罪:妖言惑众,诽谤上官,扰乱视听……”
(陈默内心:指的是我最后那徒劳的辩解。)
“五罪:……”
一桩桩,一件件,罪名越来越大,越来越离奇,仿佛所有据点在近期发生的倒霉事,丢失的物资,甚至可能包括前线失利的某些原因,都能巧妙地和他扯上关系。每一项罪名都足够他死上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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