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听到皇帝这个问题，龙辇里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热血，瞬间就凉了半截。
李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比皇帝脸色还难看的苦涩。他躬身，声音低沉得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河。
“回陛下……国库……早已空了。”
“空了？”赵桓愣住了。他想过会很少，但没想到会是“空了”。这算什么？一个市值千亿的大集团，账上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太上皇在位时，大兴土木，修建艮岳，搜罗天下奇花异石；又兼蔡京、童贯等人把持朝政，卖官鬻爵，挥霍无度……如今左藏库内，账面上的银钱，不足十万贯。”李纲艰难地解释着。
十万贯！
赵桓在心里迅速换算了一下。这笔钱，别说支撑一场决定国运的保卫战了，恐怕连给那二十万大军发一个月的军饷都不够！
这仗还怎么打？士兵们凭什么为你卖命？靠画大饼吗？
他这个项目经理，好不容易把团队和资源（兵权）都整合好了，结果发现公司账户被前任CEO和CFO联手掏空了。
“那……那怎么办？”赵桓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语气里的惊慌失措，这次倒不全是演的。
“为今之计，只有向京中百官、富商、宗室募捐。”李纲说出了唯一的传统办法，“臣恳请陛下降旨，晓以大义，令他们毁家纾难，共赴国殇。”
募捐？
赵桓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前世公司里搞的那些“自愿”捐款活动。领导带头捐一百，底下的人最多也就捐个五十，一个个嘴上说得大义凛然，掏钱的时候比谁都肉痛。
指望这帮刚刚还在哭着喊着要南逃，盘算着怎么保全自家财产的官老爷们“毁家纾难”？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不把家产提前打包转移就不错了。
不行，这种佛系讨饭的模式，绝对不行！
必须上手段。
得搞一场有组织、有KPI、有压力的“精准扶贫”，哦不，“精准榨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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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赵桓没回寝宫休息，而是直接让人把他抬到了存放国家财政账簿的左藏库。
他没有去看那本已经没意义的国库存目，而是直接对左藏库的主官，一个叫吴开的官员说道：“把京中三品以上所有官员，以及皇商、宗室的家产登记簿，给朕拿来！”
吴开一愣，那玩意儿属于机密，可看着皇帝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旁边站着的活阎王李纲，他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叫人从最深的档案室里，搬出几大箱积满灰尘的卷宗。
赵桓让人点亮了十几根蜡烛，就着昏暗的烛光，亲自一卷一卷地翻看起来。
李邦彦，城内宅邸三座，城外良田八百顷，名下商铺七十余间……
白时中，家藏金银二十万两，古玩字画不计其数……
王宗濋，那个刚刚“病好”的将军，单是记录在案的私家园林就有五处……
赵桓越看越心惊，越看火越大。
好家伙！国库穷得跑耗子，你们一个个富得流油！这哪是什么国家栋梁，这分明是一群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巨蝗！
“好，好得很！”赵桓气得笑了起来，因为愤怒，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他抬起头，对李纲说道：“李爱卿，募捐之事，不能只靠自觉。”
他拿起一本卷宗，在李纲面前晃了晃。
“朕要成立一个‘劝捐司’，由你来总领。朕再给你派个副手，让他帮你去‘劝’。”
李纲有些疑惑：“陛下想派谁？”
赵桓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传朕旨意，宣太宰李邦彦，即刻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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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邦彦来得很快。
皇帝出宫杀人的消息，早让他坐立不安了。他此刻心里七上八下，摸不准这个年轻的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进左藏库，看到堆得满地的卷宗，和他身边的李纲，李邦彦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臣，参见陛下。”
“李爱卿平身。”赵桓的声音依旧虚弱，他指了指地上的卷宗，用一种天真又忧愁的语气说，“爱卿啊，朕刚刚看了看国库的账，也看了看诸位爱卿的家底。朕心里……难受啊。”
李邦彦眼皮一跳，连忙道：“臣等有罪，不能为陛下分忧。”
“不，朕知道你们都是忠臣。”赵桓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我相信你们”的诚恳，“如今国难当头，守城需要钱。李纲大人提议募捐，朕觉得很好。只是，光靠自觉，怕是来不及啊。”
他停顿了一下，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李邦彦。
“所以朕想，得有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带头为大家做个表率，也好帮着李纲大人，去‘劝’些些不太自觉的人嘛。”
“朕思来想去，满朝文武，论官位，论声望，论……家底，还有谁比得上爱卿你呢？”
李邦彦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他终于明白皇帝的意图了。
这是要让他自己去割自己派系的肉，去逼着自己的盟友放血！
他要是干好了，投降派的钱袋子空了，人心散了，他李邦彦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要是干不好，那就是“劝捐不力，贻误军机”的大罪！皇帝刚刚才杀了一个钱少监，再杀一个他李邦彦，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一个死局！
赵桓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抛出了最后一击。
“爱卿，你是百官之首，是大宋的脸面。这第一笔捐款，你……准备捐多少，来给天下人做个榜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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