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仓的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还凝着隔夜的寒凉。独孤凤亲自押运的首批粮草,就在仓城军民那交织着期盼与忧虑的复杂目光中,缓缓驶离了这座承载着天下粮草命脉的城池。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吱呀——”的悠长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此行的沉重。
这支粮队规模比原计划硬生生缩减了一半——先前宇文阀投毒搅乱人心,半数民夫卧病在床,即便徐世积紧急调配人手,也只能勉强凑出这数十辆大车。但护卫力量半分未减,徐世积从麾下最精锐的“玄甲营”中抽调的三百骑兵,一个个腰杆挺直如松,亮银色的盔甲在晨曦中泛着冷硬的光,腰间横刀、手中长枪,每一件兵器都闪着慑人的寒芒,如同铁壁般拱卫着那些满载粮袋的大车。粮袋被麻布紧紧包裹,缝隙中偶尔漏出一点金黄的米粒,落在尘土里,引得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争抢,却又被骑兵座下战马的响鼻惊得四散而逃。
独孤凤一身玄色戎装,甲胄在身却不显臃肿,反而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她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之上,马鬃被精心梳理,系着鲜红的流苏,跑动间流苏轻摆,与她鬓边的银饰相映。阳光下,她面容姣好却神情肃穆,一手按在腰间佩剑剑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的道路,只是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如同乌云般笼罩着,任谁都能看出她心头的重压——这一车车粮草,可是洛阳数十万军民的救命粮啊。
王临站在城头最高的了望塔下,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刀鞘。他望着车队渐渐远去,尘土扬起又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直到那痕迹也被晨雾模糊。他太清楚了,独孤凤此行,何止是肩负重任,简直是踏入了龙潭虎穴。宇文阀在黎阳仓投毒的阴谋刚被挫败,必然对这批粮草恨之入骨,他们麾下的“影杀卫”素来以狠辣闻名,当年隋末名将张须陀便曾折在其暗算之下,如今怎会眼睁睁看着粮草平安抵达洛阳?而黎阳仓这边,随着这三百精锐骑兵的离开,本就因水源危机而捉襟见肘的防御力量,更是雪上加霜,如同被抽走了筋骨的巨人。
“王队正。”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临回头,见徐世积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依旧一身常服,却自带威严,他双手负于身后,望着远方粮车消失的方向,目光沉沉,“独孤将军此行,吉凶难料啊。黎阳仓,现在才是真正的外强中干了。”
“将军,”王临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流民兵中染病的还占着三成,恢复尚需时日,能拿起兵器的不足千人;水源危机更是半点未解,城西北角那口新井挖了三天还没见水;如今精锐又被调走,仓城防务……”他话未说完,却已将其中的凶险道尽。
“我知道。”徐世积抬手打断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城外的旷野,远处的树林静得反常,连一声鸟鸣都没有,“所以,我们必须加倍小心!古人云‘穷寇莫追,穷凶极恶’,宇文阀的毒计未成,必有后手!”他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传令下去!从今日起,仓城进入最高戒备!四门紧闭,吊桥高悬,非我军令牌,哪怕是一只鸟也不准放进城!所有守军,分成三班轮值,每班不得少于两百人在城头值守,不得有片刻懈怠!流民兵中恢复较好者,即刻编入辅助守城队,负责搬运滚石擂木!王临!”
“在!”王临立刻上前一步,肃然应答。
“你负责城西、城南防务!这两处直面宇文阀可能来袭的方向,必须昼夜巡查,每半个时辰报一次平安,不得有误!”徐世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满是信任与期许。
“卑职领命!”王临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起身时,他望着徐世积坚毅的面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守住黎阳仓!他太清楚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黎阳仓彻底变了模样。往日里还有民夫往来的街道,如今除了彻底的士兵和搬运守城器械的流民兵,再也见不到闲人。整座城池如同一只被刺伤的刺猬,浑身竖起尖刺,蜷缩起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城墙上,火把日夜不熄,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疲惫却坚定的脸庞,他们手持长矛,目光死死盯着城外,连眨眼都不敢太用力。流民兵们也被充分调动起来,年轻些的扛着沉重的滚石往城头运,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汇成水珠滴落,砸在石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年纪稍长的则拿着铁锹清理壕沟,将沟底的淤泥和碎石挖出来,垒在沟边,让这道防御工事愈发坚固;还有些视力好的,被安排在了望塔协助了望,眼睛瞪得发酸也不肯移开,生怕错过半点异常。
水源问题依旧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心头。城中仅存的几处未被污染的水源,被士兵严密看守着,每天定量分配。煮沸的水只能勉强保证守城将士和患病民夫饮用,至于清洗衣物、擦拭盔甲,甚至是浇灌城头那几株用来遮阳的老槐树,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时间一长,城墙上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异味——有汗水的酸腐、盔甲的铁锈,还有未及时清理的垃圾散发的馊味,混合在干燥的空气里,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压抑。有老兵私下念叨:“这味道,比当年打瓦岗寨时的战场还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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