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张无边无际的黑布,把整支逃亡队伍裹得严严实实。它是最好的掩护——能藏起队伍的踪迹,让身后的瓦岗骑兵暂时找不到方向;可它也是最深的恐惧,能吞掉所有光亮,把未知的危险藏在每一处阴影里。
茂密的树林早把月光啃得七零八落,只有零星的光点从树冠缝隙里漏下来,落在脚下盘根错节的树根上,像撒了一把碎银。树根又粗又硬,硌得人脚掌生疼,湿滑的苔藓更是暗藏杀机,稍不留意就会摔个正着。四周的树木枝桠歪歪扭扭,有的像伸出的鬼爪,有的像弯腰的鬼影,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看得人心里发毛。
队伍像一条迟缓的长蛇,在树林里摸索着前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速度慢得像蜗牛爬。“扑通”一声,又有人被树根绊倒,怀里的干粮撒了一地,他急得想哭,却只能捂着嘴不敢出声——怕引来野兽,更怕惊到身后的追兵。偶尔有人走散,在黑暗里喊“有人吗”,声音飘在树林里,只有回声在回应,直到赵锋带着亲兵把人找回来,才算虚惊一场。
压抑的哭泣声从队伍中间传来,是个妇人在哭她死去的丈夫;伤员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有人疼得直抽气;还有孩子被吓得不敢哭出声,只敢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发出细微的呜咽。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再加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凑成了一曲让人心里发沉的绝望夜曲。
王临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攥着一块打火石,偶尔擦出一点火星,借着微光看一眼怀里皱巴巴的地图——那是他之前从秦州府衙抄来的简易山势图,可现在没光,图上的线条模糊不清,根本辨不出方向。他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尽量往地势高的地方走,嘴里还时不时提醒:“小心脚下,前面有树根!”
赵锋带着三个亲兵走在更前面探路,他用腰间的横刀在树上砍出记号,可回头一看,队伍早被树林绕得没了章法,记号也快找不到了。“公子,这林子太密,再走下去怕是要绕圈。”赵锋跑回来,声音里带着焦虑,刀上的木屑还沾在刃口上。
张奎伤势重,被两个溃兵架着坐在一辆小推车上,车轮碾过树根时颠簸得厉害,他疼得额头冒冷汗,却还是咬着牙没哼一声——他知道,自己要是露了怯,队伍的士气就更散了。柳轻眉和刘仁则像两只不停歇的陀螺,在队伍里穿梭:柳轻眉扶着一个脚崴了的老人,把自己的布条撕下来给他缠脚;刘仁则帮着抬伤员,肩膀被担架压得通红,却还在喊“再坚持会儿,快到亮处了”。
“王大哥,”柳轻眉快步走到王临身边,声音又轻又哑,满是疲惫,“我们走了快两个时辰了,我总觉得...好像在绕圈子。刚才那棵歪脖子树,我好像半个时辰前见过。”她的衣裙被树枝刮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还沾着泥污,头发里甚至缠了几片枯叶,可她眼里的担忧比自己的狼狈更重。
王临停下脚步,抬头往天上看——树冠太密,连星星都没剩几颗,根本辨不出方位。他又低头摸了摸身边的树,树皮粗糙的触感和刚才摸到的没什么两样。一股茫然涌上心头:没有指南针,没有地标,在这原始山林里夜间行军,迷路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强撑着镇定:“再往高处走!山脊的方向肯定没错,到了高处就能看清山势了!”
可祸事偏要往一起凑。就在这时,队伍后段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惊呼:“有人掉下去了!快停下!”
王临和柳轻眉心里一紧,急忙往后面跑。只见队伍尽头,赫然出现了一处陡峭的断崖——刚才走的兽径太隐蔽,黑暗里根本看不出尽头是悬崖。几个走在最前面的难民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失足摔了下去,只听见“啊——”的惨叫声越来越远,最后被黑暗吞得没了声息。
断崖不算太高,可下方全是尖溜溜的怪石,黑黢黢的一片,像张着嘴的怪兽,让人望一眼就浑身发冷。一个牵着孙子的老人,刚才就跟在那几个难民后面,眼看孙子要被挤到崖边,他急忙把孩子往回拉,自己却差点掉下去,多亏旁边的溃兵一把拽住了他。老人抱着孙子,腿还在发抖,嘴里不停念叨“吓死了,吓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根稻草,压垮了本就脆弱不堪的人心。
“不走了!我不走了!”一个汉子突然瘫坐在地上,他的妻子刚才摔下了断崖,此刻他红着眼眶,声音里满是绝望,“这根本就是死路!走下去不是摔死,就是被野兽吃了!”
“王公子!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啊?”一个腿受伤的老人拄着木棍,声音里满是抱怨,“这黑灯瞎火的,连路都看不清,还不如当初留在郕安庄!投降瓦岗军说不定还能活!”
“对!投降!”有人跟着附和,“瓦岗军要的是粮食,我们把粮食给他们,说不定能放我们一条活路!总比死在这山里强!”
“我要回去!我不跟你们走了!”甚至有个年轻小伙拎起自己的包袱,就要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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