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雨薇的名字像一颗石子投入王临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再无法安然躺在营房中等候——那个在他最绝望时伸出援手的聪慧少女,此刻或许正因他的牵连身陷险境。这份情谊,他不能辜负。
营房外的低语早已消散,王临却清楚,监视者就潜伏在附近。他既不能轻举妄动,又必须弄清扶风县的情况,尤其是崔雨薇的安危。他在狭小的营房里踱步,目光扫过木床、矮几与陶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一个隐秘又可靠的消息渠道。
思来想去,他锁定了秦琼。这位未来的门神性格豪爽耿直,昨夜并肩作战时对他颇有好感;更关键的是,秦琼负责营地外围警戒与部分情报传递,恰好有能力打探扶风县的消息。这个人选,既合情又合理。
打定主意后,王临推门而出。门口的瓦岗军士兵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早有准备,从容说道:“这位兄弟,请问秦琼秦大哥在何处?在下有些关于兵器保养的问题想请教他。”他深知监视者仍在暗处,“兵器保养”的借口既符合他“略懂军务”的人设,又不会暴露真实目的,堪称无懈可击。士兵果然没有怀疑,抬手指向营地东侧的演武场。
王临谢过士兵,快步走向演武场。远远便见秦琼正高声呼喝,指导新兵操练刀法,动作刚猛、气势十足。他待秦琼吩咐副手接手后,才上前抱拳:“秦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秦琼脸上堆起爽朗笑容,先问起忠伯的情况,得知老人仍在昏迷后,才追问他的诉求。王临压低声音,将崔雨薇可能被牵连的担忧和盘托出,最后恳切道:“想请秦大哥帮忙打探扶风县的消息,尤其是县令崔明府府上的情况。”
秦琼浓眉一挑,随即想起昨夜王临提过崔雨薇送粮报信的事,恍然大悟:“是那位报信的崔小娘子?你担心她的安全?”见王临急切点头,他摸着下巴面露难色:“现在扶风县戒备森严,赵虎那厮像疯狗一样咬人,打探消息有点棘手。”但看着王临焦虑的神色,又想起昨夜对方的胆识,再加上崔雨薇本是义举,若见死不救不符自己的性子,他终是一咬牙:“行!俺让营里擅长潜行的兄弟跑一趟!不过得等些时间。”
“多谢秦大哥!此恩此德,王临铭记于心!”王临大喜过望,深深一揖。看着秦琼大步离去的背影,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等待的每一刻都像煎熬,王临索性起身去医帐探望忠伯。老人在汤药作用下气息平稳了些,但依旧昏迷。医官告诉他,断骨已初步固定,可内伤与失血过多导致元气大损,需用人参、黄芪等补药静养,偏偏营中存货极少,药效有限。王临握着忠伯枯瘦的手,心中愈发沉重:忠伯要药、崔雨薇陷险、自己困于营地,他必须尽快掌握主动,不能再被动等待。
傍晚时分,秦琼带着消息匆匆赶来,脸色却有些凝重:“王小郎君,崔小娘子暂时没事,但处境不妙。”王临心瞬间揪紧,催他细说。秦琼解释道,潜行的兄弟混进城后得知,崔雨薇昨日派人打听黑松林的事,被赵虎的眼线发现;赵虎带人去崔府要人,被崔县令挡了回去,可赵元礼随后以“盘查奸细”为名,把崔府彻底监视起来——崔小娘子如今算是被软禁了,不得随意出入。“另外,赵元礼还贴了悬赏告示,说你是勾结瓦岗、盗取虎符的朝廷钦犯,全城搜捕你和忠伯。”
王临拳头猛地握紧。赵元礼这是既要借题发挥打击崔县令,又要继续搜寻他和虎符!他稍作镇定,又向秦琼恳求:“能否帮我给崔小娘子送一封信?只需报个平安,让她多加小心。”
秦琼却摇了摇头:“现在崔府被盯得死死的,送信进去风险太大!万一暴露,不仅送信的兄弟危险,崔小娘子还会被坐实‘通匪’的罪名!”王临沉默了,他知道秦琼说得对,是自己太心急了,此刻送信无异于火上浇油。
就在他失落之际,秦琼却话锋一转:“不过俺倒有个主意。营里有个兄弟是扶风本地人,他表妹在崔府后厨帮佣,或许能通过这条线递个口信——但必须格外小心,还不能留任何字迹。”
口信!这比送信安全太多!王临瞬间精神一振,立刻定下口信内容:“烦请告诉那位兄弟,让他表妹悄悄告诉崔小娘子:‘黑松林之虎已归山,暂安。恩情铭记,务必珍重,待时而动。’”秦琼重复一遍确认无误后,便转身去安排。
送走秦琼,王临心中稍定,可他清楚这远远不够。他回到营房关上门,开始冷静梳理当前的局势——唯有理清筹码与劣势,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其一,手中的筹码:半块虎符是最大底牌,代表着潜在兵权与秘密,李密和宇文阀都想得到;他知道赵元礼私吞军粮军械的具体地点(废窑洞)与铁证(地窖军械),这是打击赵元礼、撬动宇文阀的利器;与徐世积、秦琼初步建立的信任,尤其是秦琼的豪爽义气,是可争取的力量;崔县令与赵元礼不和,其女又对自己有恩,若能争取到崔县令支持,在扶风县便有了内应。
其二,面临的劣势:他身份不明、实力弱小,还受制于李密;忠伯重伤缺药,崔雨薇被软禁,两处牵挂都成了软肋。
而他的目标也愈发清晰:救出崔雨薇、为忠伯弄到补药、摆脱被动局面、让赵元礼付出代价。要实现这些,单靠自己绝无可能,必须借力打力——借李密的力!李密想利用他,他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瓦岗军的力量?关键在于,提出一个让李密无法拒绝,又能达成自己目标的计划。
油灯下,王临铺开粗糙的草纸,奋笔疾书。他不再是被动等待的棋子,要主动落子搅动棋局。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以半块虎符为诱饵,借揭露赵元礼罪证、打击宇文阀势力为名,让瓦岗军助他重返扶风县——不仅要救人,更要复仇!
灯光摇曳,映着王临年轻而坚毅的脸庞。暗夜之中,一场针对扶风县贪官污吏的反击,已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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