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曹子曦昨夜率女卫突袭柳城归来，城中气氛便多了几分紧绷，此刻那柱专报急情的烟火在城头燃起不过半个时辰，厅内已聚齐了无极的核心主事者。
紫檀木长桌两侧，丁静宜一身素色襦裙端坐主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雕花；郭子姌抱着账簿，眉头微蹙似在思索粮草调度；丁婧妍站在窗边，目光仍不时瞟向窗外天际，似在确认烟火余烬是否散尽；夏侯语少见地收了平日的玩闹模样，腰间佩剑未解，墨色劲装衬得她身姿挺拔，只指尖还在无意识敲击剑柄；丁子晗一身青布长衫，手中握着片从田间采来的麦叶，正低头细细查看；甄宓则端坐在末位，素手拢着袖口，眸光沉静地望着厅门方向——直到曹子曦掀帘而入，众人的目光才齐齐汇聚过去。
曹子曦墨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束着，脸上带着连夜奔袭的倦色，却丝毫不见懈怠。她刚在长桌一侧站定，丁静宜便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子曦，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那专用灾害烟火今日突然燃起，可是出了变故？”
众人皆屏息望着曹子曦，连夏侯语都停下了敲击剑柄的动作。曹子曦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沉声道：昨夜突袭柳城成功，重伤袁尚和蹋顿。只是回程途中，竟发现地里已有蝗虫出没——看那数量与活跃度，我怀疑蝗灾怕是快来了！”
“蝗灾”二字出口，厅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丁婧妍脸色骤然发白，她往前踏出半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阿曦，你……你确定吗？我小时候在乡下见过蝗灾的，那蝗虫飞过之后，地里连麦秆都剩不下，百姓们只能啃树皮充饥……”她说着，指尖微微蜷缩，显然是被过往的记忆惊得慌了神。
郭子姌连忙上前扶住丁婧妍的胳膊，又转向曹子曦，语气带着几分审慎：“子曦，你先别急。蝗虫本就是田间常有的，往年也偶有出现，只要咱们提前组织人手捕捉，再洒些草木灰驱虫，控制住数量不成灾的话，对粮食收成影响其实不大”
“这次不一样”，郭子姌的话还没说完，丁子晗便抬起头，将手中的麦叶放在桌上，指尖点着叶片上细小的虫蛀痕迹，“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无极的田地考察。寻常年份，蝗虫多是从本地土壤中的虫卵孵化，只会在小块田地零星出现；但这次，无极几乎所有田地都有蝗虫，且大小、形态都极为相似——这说明这些蝗虫并非本地孵化，更可能是从别处随风迁徙而来的”
她话音刚落，夏侯语便立刻凑到丁子晗身边，往日里满是笑意的眼眸此刻满是严肃：“那子晗，既然是外来的蝗虫，现在可有什么应对之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把麦子啃光”
丁子晗闻言，目光转向曹子曦，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我虽看出了异常，但若论统筹调度，还得问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曹子曦身上。曹子曦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只吐出三个字：“提前收割”
这三个字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丁静宜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提前收割？现在麦子还未完全成熟，至少还要一月才能收割归仓，这时候割了，粮食产量至少要减两成！更重要的是，百姓们不一定会配合——蝗灾还只是你的推测，他们若是觉得你小题大做，不肯放弃眼前的收成，咱们总不能强逼吧？”
曹子曦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处，她缓缓点头，语气却依旧坚定：“大嫂所言极是，让所有百姓都立刻配合提前收割，确实不现实。所以咱们分两步走：先从军粮开始，再动员县内大户。军粮关系到守城将士的生计，必须优先保全；大户田地多、人手足，只要他们肯带头，百姓们见了，自然会跟着行动”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丁静宜：“大嫂，无极的军田如今占了多少比例？我需要准确的数字，才能调配人手。”
丁静宜立刻示意站在一旁的丁婧妍，丁婧妍连忙稳住心神，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翻开说道：“去年秋收后重新统计过，无极军田占总耕地的三成，主要分布在城西与城北；县内大户占四成，剩下的三成由百姓分户持有。其中军田的麦子长势最好，若是现在收割，虽有损耗，但至少能保住八成收成”
“大户中占比最多的是哪家？”曹子曦追问，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坐在末位的甄宓。
丁婧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说道：“自然是甄家。甄氏在无极经营多年，名下土地占了总耕地的两成，且多是土质肥沃的良田，若是能说动甄家带头，其他小户定然会跟风”
甄宓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她虽久居甄府，却也知晓家中田产对家族的重要性，提前收割意味着不小的损失，父亲是否会同意，她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曹子曦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厅内两侧站立的两名女卫——未名与莫问，二人皆是一身利落的浅褐色劲装，腰间配着短刀，是曹子曦最为信任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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