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加急的奏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帝国的权力中心激荡起层层涟漪。武装袭击官修铁路,性质之恶劣,远超之前的纵火案和弹劾风波,触及了皇权与朝廷法度的底线。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万历皇帝朱翊钧年轻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他将林昭的奏报重重拍在御案上,声音带着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怒意:“猖狂!简直猖狂至极!朕的铁路,朕的护路营,竟遭武装袭击,死伤军士!这哪里是破坏工程,这是藐视朕!藐视朝廷!”
侍立一旁的张居正神色凝重,躬身道:“陛下息怒。此事确系骇人听闻,必须严查严办,以正国法。”他心中亦是震动,没料到漕运集团的反扑竟如此激烈和愚蠢,这等于将刀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查!当然要查!”朱翊钧站起身,在暖阁内踱步,“先生,此事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张居正沉吟片刻,奏道:“陛下,林昭奏报中所指,虽有俘虏口供,但尚未有直接证据指向漕运总督衙门高层。然,袭击者训练有素,非寻常匪类,且目标明确针对铁路,其背后必有指使。臣以为,当双管齐下。其一,责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派出干员,组成钦差查案组,火速前往徐州、淮安,会同当地官府及林昭,彻查此案,务必揪出元凶首恶。”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二,漕运关乎京师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未有铁证之前,不宜直接动摇漕督衙门。但可借此机会,申饬漕运总督王宗沐管教不严、约束下属不力之责,令其限期整肃内部,并……适当削减今岁漕粮改折银的比例,增加实物漕粮北运数额,以示惩戒。”
这一手极为老辣。既表达了朝廷的震怒和彻查决心,给了林昭和支持铁路的势力一个交代,又避免了立刻与盘根错节的漕运集团全面撕破脸。削减“漕粮改折银”,意味着漕运系统通过将实物税粮折换成银两过程中上下其手的灰色收入减少,直接触及了他们的经济利益,惩罚实实在在,却又留有余地。
朱翊钧思考片刻,点了点头:“便依先生所言。拟旨吧!告诉王宗沐,若再出此等无法无天之事,他这个漕运总督,就不用干了!”
“臣遵旨。”张居正躬身领命。他知道,这道旨意下去,漕运集团必将元气大伤,至少短期内不敢再对铁路进行直接武力对抗。而林昭,则获得了来自最高层面的明确支持,以及三法司钦差的尚方宝剑。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与此同时,由刑部一位精干郎中、都察院一位御史、大理寺一位寺正组成的钦差查案组,迅速离京南下。
消息传回徐州,林昭精神大振。皇帝和内阁的态度,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他立刻召集赵振山、汪承业以及刚刚经历账目风波后态度略显收敛的潘弘道,商议应对。
“钦差将至,此乃天赐良机!”林昭目光灼灼,“赵指挥,被俘之人口供务必夯实,并顺藤摸瓜,追查其与漕运系统的关联,尤其是武器来源、资金往来。汪大掌柜,你那边继续对范永昌施压,迫使他尽快拿出指证刘通判的确凿证据,在钦差到来之前,必须将此案办成铁案!我们要给钦差送上一份‘厚礼’!”
赵振山与汪承业凛然领命。
潘弘道在一旁听着,心中波澜起伏。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林昭竟能引来朝廷如此力度的支持。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协理”和查账,在真正的风浪面前,显得何等微不足道。此刻,他若再固守程序细节,不仅不合时宜,更可能被视为不识大体。他沉默片刻,主动开口道:“林主事,下官于刑名案卷亦有些许涉猎,或可协助赵指挥,梳理人证物证,确保程序无误,以备钦差查问。”
林昭看了他一眼,见其态度转变,微微颔首:“有劳潘主事。此案关系重大,正需潘主事这般熟悉部堂规章之人,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将潘弘道纳入了核心圈子,既是利用其才能,也是一种安抚和捆绑。
接下来的日子,徐州铁路总局如同一架开足马力的战争机器。赵振山对俘虏进行了更深入的审讯,撬开了更多细节,指向了漕运系统内一个负责“清淤治安”的营官。汪承业则利用商业手段,几乎将范永昌逼入绝境,其家族生意濒临崩溃。
在巨大的压力下,范永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不仅交出了刘通判多次收受他巨额贿赂、并在此次纵火案中暗示他“给铁路一点颜色看看”的亲笔信(为避人耳目,刘通判竟愚蠢地留下了书信往来),还供出了他与漕运系统一些中下层官员勾结,垄断部分漕粮运输、抬高运价的隐秘账册。
铁证如山!
林昭拿到这些证据,立刻下令赵振山,以护路营和徐州府衙的名义,直接进入淮安府,会同淮安知府(此人见风使舵,早已不敢再袒护刘通判),将正在府衙办公的刘通判当场拿下!同时查抄其府邸,起获更多赃款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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