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陆云霁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他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比往日更加流畅运转的内息,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弧度。
自师父云游后,独自照料那个不省心师妹的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修为也停滞许久。
昨夜,亲眼见那小妮子成功突破至第二境,他心口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一股久违的松弛感弥漫四肢百骸,连带着,竟勾起了沉寂许久的食欲。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师父下山前捋着胡须说的话,莫名在此刻跃入脑海。
他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灶房。
过年时熏的腊肉还挂在梁下,透着诱人的暗红色泽。
他取下一块肥瘦相间的,就着清水洗净,刀光轻闪,已均匀切成薄片,脂如白玉,肉似琥珀。
淘米下锅,将腊肉片一片片铺在莹白的米粒上,注入清冽的山泉水,没过米粮两指节深。
盖上厚重的木锅盖,灶膛里添上耐烧的硬柴,火舌欢快地舔舐锅底。
接下来,只需等待大火将油脂通通逼出,浸润每一粒米。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腊肉的咸香混合着米粒的清香,在灶房里弥漫开来。
陆云霁坐在灶前,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渐渐飘远。
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在陆云霁深潭般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他手中的柴火棍无意识地在炉灰上划着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恩,冥想时刻。
柴禾噼啪作响,升腾起的青烟与山谷中弥漫的雾气缠绕在一起,难分彼此,悠悠地飘向远方,像是要替他去看一看谷外的世界。
烟火气氤氲中,他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见了锦绣城最繁华处的那座百味楼。
二师兄林清晏定然又是那般没正形地瘫在顶楼雅间的躺椅里,清晨的薄光将他那身价值不菲的云纹锦袍烙上斑驳的光影。
躺椅吱呀吱呀,一上一下,慢悠悠地晃着,晃得人眼皮发沉。
师兄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笑意的眼此刻怕是眯缝着,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手边小几上或许还搁着一壶喝残了的碧螺春,茶香都凉了。
鼻尖似乎真的萦绕起那独特的热烈香气——是二师兄的拿手招牌,翡翠鸭血汤。
用秘制高汤打底,滚烫地冲入铺着鲜嫩鸭血、碧绿菜蔬和各式秘料的海碗中,瞬间激发出勾魂夺魄的鲜香麻辣,那气味活泛得很,能钻透最沉闷的脑壳。
“师兄的翡翠汤…怕是又有改进了。”
他心下默念,几乎能想象出林清晏炫耀新配方时那副“快夸我”的得意表情。
念头一转。
咦?似乎…许久未听二师兄在信里提起三师姐了。
上月月初的信笺里,明明还提了一句“三丫头已至锦绣城,闹得我鸡犬不宁”,怎的后续就没了声响?
以三师姐那走到哪儿热闹到哪儿的性子,竟没在百味楼掀起更大的风浪?
莫非是又找到了什么更新鲜的乐子,撇下二师兄自顾自玩去了?
“算算日子…”陆云霁手中的柴火棍停顿了一下。
“这个月的信,…该在路上了吧。”
他忽然惊觉,自己今日似乎想了太多与眼前灶火、与谷中静谧无关的人和事。
这些纷至沓来的念头,像是不请自来的访客,轻轻叩响了他惯常紧闭的心门。
炉灰上的阵法线条交错繁复,一如他此刻难以言喻的心绪。
“今日的思绪…确实有些多了。”
他垂下眼睫,看着跳动的火焰,低声自语。
“不知…是好是坏。”
灶膛里的火焰渐渐弱了下去,锅沿冒出绵密的白汽,带着一股霸道又熟悉的咸香肉味,丝丝缕缕,精准地钻过门缝,飘进了里屋。
正四仰八叉与周公下棋的阮喃喃,鼻尖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
“唔…烧鸡…大猪蹄…”她含糊地梦呓着,翻了个身。
但那香气顽固得很,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郁,夹杂着腊肉特有的烟熏风味和米饭被油脂浸润后的丰腴米香,持续不断地攻击她的嗅觉。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阮喃喃猛地睁开眼,鲤鱼打挺般坐起身,睡意全无。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这味道?!腊肉蒸饭?!
还是用上好的、油脂丰厚的陈年老腊肉,配上二师兄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那种特别吸味的香米才能蒸出的味道!
可…可这里是无忧谷啊!
厨艺水准长期稳定在“煮熟就行”、“清淡养生”的师兄。
怎么会突然做这么…这么“奢华”且“重口味”的东西?
往日里,师兄的早饭无非是白粥、馒头、蒸点清淡小菜,最大胆的创新也不过是在粥里多撒几颗红枣。
难道…是饿出幻觉了?
她胡乱套上外衫,趿拉着鞋子就往外冲,差点被过长的衣摆绊个跟头。
一把推开厨房门,那香气更是扑面而来,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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