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漫进来时,陆云霁正将桃木簪插进发髻。
灰色道袍垂落的衣摆扫过青砖,袖口仙鹤的银喙恰好衔住一缕偷溜进来的阳光。
他记得师父捻着胡子说灰者天地之衡时的模样
——老道士袖口沾着酒渍,却偏要点着这件旧袍子说教:
好比咱门派灶房那口陶锅,熬过药也煨过鸡汤,反倒比那些花瓷碗更近道。
铜镜里映出袖口某只鹤的翅膀微微歪斜,那是三师姐头回偷喝师父藏酒时绣的。
当年他盘坐整夜未能,倒是被袖间鹤目里暗藏的二字破了功。
阮喃喃的声音突然撞破晨雾:师兄!今日背完吾丧我就出发么?
鹅黄衣角闪过窗边,惊起檐下偷听的三只麻雀。
陆云霁抚平袖口那道被柴火燎出的焦痕。
所谓坐忘心斋,原来不过是旧袍子裹着柴米油盐,鹤唳声里藏着人间烟火。
......
山下的小镇名为“栖云镇”,因靠近忘忧谷,倒也沾了几分仙气,平日里颇为安宁。
今日恰逢集日,镇口牌坊下人声鼎沸,挑着担子的农户、赶着车的货郎、挎着篮子的妇人穿梭往来。
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熟人见面寒暄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烟火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一踏入这喧嚣的范围,陆云霁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
他下意识地垂敛眼睫,目光落在前方三步远的地面上,努力减少与周围人的视线接触,并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袭灰色道袍的他,气质本就与这喧闹的集市格格不入,此刻这般刻意收敛,反而更像是一滴试图融入沸油的清水,显眼得有些突兀。
阮喃喃则截然不同。一进入集市,她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刚才那点对陌生环境的胆怯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的眼睛不够用了,看看这边吹糖人的,又瞧瞧那边卖泥娃娃的,鼻尖一动一动,搜寻着空气中甜食的香气。
“师兄师兄!快看!那边有卖糖画的!”
“师兄!好香的炒栗子!”
“哎呀,这个绢花好看!”
她不停地小声惊呼,扯着陆云霁的袖子,试图让他分享自己的发现。
陆云霁只是含糊地“嗯”、“啊”应着,脚步不停,只想快点完成采购任务,离开这里。
他的目标很明确——李记铺子,张婶摊子,买完就走。
然而,事与愿违。
首先发难的是李记铺子的胖掌柜。掌柜一见陆云霁这般品貌气度的少年。
顿时眼睛一亮,热情得过分:
“哎哟!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呐!不是本地人吧?真是仙童一般的人物!想买点什么?刚出炉的桂花糖!香甜不粘牙!还有这杏仁酥,酥得掉渣!您尝尝,您尝尝!”
说着拿起一块就往前递。
陆云霁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半步,避开那几乎要凑到嘴边的点心。
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阮喃喃见状,立刻发挥“嘴炮”本能,挤到前面:
“掌柜的,桂花糖怎么卖?杏仁酥给我们包半斤!哎呀您别靠这么近,我师兄他……他怕生!”
她一边熟练地讨价还价,一边替僵在一旁的师兄解了围。
陆云霁暗暗松了口气,默默将钱袋递给小师妹。
好不容易从热情过度的李记出来,又在张婶的摊子前经历了类似的场面(张婶差点想把一整锅糯米糕都送给他们),
陆云霁只觉得比练了一整天剑还要疲惫。
就在他们买完蜜渍梅子,准备打道回府时,麻烦又来了。
几个镇上的闲汉,大约是看陆云霁面容俊秀、气质文弱,又带着个年轻小姑娘,便嬉皮笑脸地围了上来,挡住了去路。
“呦,这是哪家的小道长,长得可真俊呐!”一个吊梢眼的汉子抱着胳膊,语气轻佻。
“带着妹妹出来玩?镇上路杂,要不要哥哥们带你们逛逛?”
另一个附和着,目光不怀好意地在阮喃喃身上打转。
阮喃喃吓得立刻缩到陆云霁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后衣襟。
刚才的活泼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发抖:“师、师兄……”
陆云霁的心跳骤然加速。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极度的不适和尴尬。
被陌生人强行围住、用轻浮的语言评头论足,这简直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社交场景之一。
他的脸颊滚烫,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指节泛白。
他想让他们让开,但话语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那些人的眼睛。
“怎么不说话呀?哑巴了?”
吊梢眼汉子见他不答话,笑得更加放肆,竟然伸出手,想用手指去勾陆云霁的下巴。
这个动作彻底越过了陆云霁的心理底线。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他的身体本能地动了。
并非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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