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涧小队出发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如同石沉大海,未在泽内激起半点涟漪。但希望的种子已然埋下,只是需要时间,在绝望的土壤中艰难萌芽。而时间,恰恰是云梦泽最奢侈的东西。
粮仓彻底见底了。最后几袋混杂着泥沙和芦根粉的“粮食”被分发下去,每个人分到的,不过是掌心一小撮勉强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饥饿像无形的瘟疫,迅速摧垮着人们的身体和精神。孩童的啼哭声变得有气无力,劳作的工匠脚步虚浮,连守夜的士卒也时常因体力不支而眩晕。
苏轶走在残破的街道上,看着一张张因缺乏食物而浮肿、麻木的脸,听着腹中因饥饿而发出的、此起彼伏的鸣响,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下令宰杀了最后几匹受伤无法作战的战马,熬成稀薄的肉汤分给重伤员和最虚弱的妇孺,但这点肉汤,对于数千张饥饿的嘴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泽主……”周夫子的声音带着哽咽,这位向来沉稳的老人,此刻眼中也充满了血丝和无力,“再这样下去……不等共敖打进来,我们自己就……”
苏轶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让绝望的情绪蔓延。
“告诉所有人,”苏轶的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援粮已在路上!我们只需要再坚持几天!把能找到的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找出来!树皮、草根、水藻……只要是能吃的,都不能放过!”
命令传达下去,人们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挣扎着,蹒跚着,在废墟和泽畔搜寻着任何可能果腹的东西。信念,成了支撑这具濒死躯体的最后一口气。
然而,泽外的共敖,显然不打算给他们这口气。
或许是察觉到了云梦泽内部日益加剧的困境,或许是新式楼船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共敖的攻势再次变得凌厉起来。不再是大规模的火攻或强攻,而是如同毒蛇般,不断用那些高大的楼船,抵近云梦泽残存的水栅和矮墙,用密集的弩箭进行精准的压制和骚扰。
“咻咻咻——!”
丈许长的重型弩枪,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钉在矮墙上,震得土石簌簌落下。更有弩枪越过矮墙,射入泽内,偶尔带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守军被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有限的箭矢根本无法对高大的楼船造成有效威胁。
“泽主!这样下去不行!”惊蛰匍匐着冲到苏轶所在的掩体后,脸上满是焦灼和屈辱,“他们的楼船太高,我们的箭射不上去!滚木礌石也砸不到!弟兄们只能被动挨打!”
苏轶透过了望孔,看着那几艘如同移动堡垒般在泽外游弋的楼船,眼神冰冷。共敖这是要用绝对的装备优势,一点点磨死他们。
“公输先生改进的‘水轮连弩’呢?”苏轶问。
“射程够了,但数量太少,而且转动不便,难以瞄准快速移动的楼船!”惊蛰咬牙道。
就在此时,一艘尤为高大的楼船,似乎是共敖的旗舰,竟然大胆地驶入了“水轮连弩”的极限射程边缘,船头站着一人,正是疤面虎司马厚!他手持铁弓,竟对着云梦泽方向,接连射出几支响箭,箭矢带着尖锐的哨音,钉在了一处显眼的残骸上。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守军阵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怒吼,几名血性汉子忍不住探身想要还击,立刻被对面楼船上射来的精准弩箭逼了回去,其中一人肩胛中箭,惨叫着倒下。
绝望和愤怒,如同野火般在守军心中燃烧。
苏轶死死盯着那艘耀武扬威的楼船,盯着船上司马厚那狰狞的疤脸。他知道,士气正在一点点崩溃。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挽回一点点尊严!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忽然落在不远处一堆被遗弃的、之前用于制作“雷火浮槎”的剩余材料上——几截打通了关节的粗大毛竹,一些密封用的鱼胶,还有少量之前未能用完的、混合了铁屑的劣质火药。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惊蛰!找几个不怕死的,跟我来!”苏轶低喝一声,不等惊蛰反应,便猫着腰冲向那堆材料。
他迅速捡起一截最长的毛竹,约有成人手臂粗细,丈余长短。又抓起那些剩余的火药和铁屑,混合在一起,用破布紧紧塞入竹筒一端,留下引信。另一端则用泥土和碎布勉强封住。
“泽主,您这是……”惊蛰跟过来,看着苏轶手中那简陋得可笑的“武器”,一脸愕然。
“来不及解释了!”苏轶将制作好的“巨型爆竹”扛在肩上,这玩意沉重而粗糙,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一根危险的柴火棍。“找几个人,用同样的方法,多做几根!要快!”
虽然不明所以,但惊蛰对苏轶有着绝对的信任,立刻招呼几名亲兵动手。很快,四五根类似的“巨型爆竹”被粗制滥造出来。
苏轶扛起一根,目光再次锁定那艘嚣张的楼船。他计算着距离,风向,以及那艘船缓慢移动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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