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轶在那破旧小屋的晨曦中,为黑伯小心擦拭额角的伤口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咸阳宫,正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与喧嚣交织的氛围中。
咸阳宫·章台宫
熏香袅袅,却驱不散殿内那股源于权力核心的冰冷与压抑。
二世皇帝胡亥斜倚在御座上,面色带着纵欲过度的苍白与虚浮,眼神却异常亢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鎏金的扶手。他刚刚听完了来自东方的紧急军报。
“陈胜?吴广?”胡亥的声音尖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区区闾左戍卒,九百人,就敢僭称张楚?还攻下了蕲县、铚县、酂县、苦县、柘县……?”
他每念一个地名,声音就拔高一分,最后几乎成了尖叫,“你们告诉朕,我大秦的郡县兵甲,都是泥塑木雕吗?!”
殿下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应。丞相李斯站在百官之首,眉头紧锁,深深垂首,宽大的袍袖下,手指微微蜷缩。他比胡亥更清楚局势的严重性。
这绝非简单的戍卒暴动,其蔓延速度之快,背后必然有六国遗孽推波助澜,更反映出天下黔首对严刑酷赋积怨已深。
“陛下息怒。”一个阴柔而平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中车府令赵高缓步出列,他面白无须,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慈悲的假笑,“不过是些不知死活的蝼蚁,趁着地方官吏懈怠,闹出些许动静罢了。
我大秦带甲百万,战将如云,只需遣一员上将,旦夕可平。”
他轻描淡写,将一场可能动摇国本的叛乱,说成了疥癣之疾。
胡亥的怒气似乎被安抚了些,但依旧烦躁:“那依你之见,该派何人?”
“通武侯王贲老成持重,可当此任。”李斯终于开口,提出了一个稳妥的人选。王贲乃名将王翦之子,军功卓着,威望足以服众。
赵高却微微一笑,摇头道:“丞相所言甚是,然通武侯年事已高,剿灭此等毛贼,何须牛刀?
臣以为,少府章邯,精明强干,熟知刑徒事务,如今骊山、阿房宫刑徒众多,正可编练成军,戴罪立功,由章邯统领东征,必能马到成功。”
李斯心中一沉。章邯是赵高的人,掌管皇室财政和刑徒,虽有些能力,但从未独立统帅过大军。
赵高此举,分明是想借机掌控兵权!他想反驳,但看到胡亥那明显倾向于赵高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沙丘之谋后,他与赵高虽同处一条船,但权力的天平已悄然倾斜。
“章邯?”胡亥想了想,觉得似乎可行,既能解决问题,又不用调动他视为根基的关中精锐,“好!就依赵卿所言!命章邯为将,尽发骊山刑徒、奴产子,编练成军,即刻东出函谷,给朕踏平那些叛逆!”
“陛下圣明!”赵高躬身领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李斯暗叹一声,只能沉默。他看着御座上那个被权阉玩弄于股掌的年轻皇帝,又想起那卷被他亲手参与篡改的遗诏,以及那位被逼“自尽”的长公子扶苏,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悔恨与寒意。这大秦的江山,正在滑向不可知的深渊。
就在章邯于骊山脚下紧急编练他那支成分复杂的“刑徒军”时,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已不再是秘密。
下邳城,码头酒肆。
往日里充斥着的市井俚语,如今被一种更压抑、更兴奋的低语所取代。
“听说了吗?张楚王的大军已经打到陈县了!立国了!”
“何止!项燕将军的后人也在会稽起兵了!”
“还有沛县那边,有个叫刘邦的亭长,也带着几百人占了沛县……”
“这下可真是……天变了啊!”
人们交换着不知从哪个商队、哪个流民口中听来的、真假难辨的消息,眼神中既有对战争的恐惧,也有一种被长期压抑后、看到枷锁松动而产生的隐秘渴望。
苏轶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一碗寡淡的薄粥,静静地听着。惊蛰如同影子般坐在他身侧,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这些消息,与惊蛰偶尔带回的、更为准确的情报相互印证。他知道,陈胜吴广点燃的这把火,已经烧成了燎原之势。
六国贵族后裔纷纷起兵响应,旧楚之地,项梁项羽叔侄势力发展迅猛;齐、赵、燕、魏故地,也已是烽烟遍地。而秦帝国的反应,竟是派出了一个依靠刑徒和奴产子组成的将领章邯?
这在他看来,既是秦廷无人、中枢混乱的体现,也预示着这场动乱,绝不会轻易平息。
“苏师傅,”张氏端着一碟咸菜过来,压低声音,“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听说郡守府这两天又在加紧征发徭役,修缮城墙,怕是也慌了。”
苏轶点了点头。赵覃郡守经过上次那惊魂一夜后,对他敬而远之,但显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开始竭力稳固城防。
“让大家最近都小心些,莫要轻易与人冲突,也……莫要轻易相信什么许诺。”苏轶叮嘱道。乱世之中,机遇与陷阱并存,尤其是对这些底层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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