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盯着苏轶,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在这自身难保的死牢里,眼前这个曾经的公子,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危,竟是那些码头上的贫贱之徒?
“你可知,此举风险几何?”惊鸿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寒刃刮过冰面。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苏轶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若只顾自身,我与咸阳宫中那些视人命如草芥者,又有何异?
况且,唯有将水搅浑,我们才能真正脱身,否则即便逃出这牢笼,也难逃郡守府的海捕文书。”
他快速地将心中那个冒险的计划低声说出:“……关键在于王胥。他贪婪而愚蠢,必留破绽。若能找到他构陷的证据,或制造一个他无法辩驳的局面……”
惊鸿沉默地听着,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半个时辰。我只能为你争取半个时辰。时间一到,无论成败,必须离开。”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身影一晃,再次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房梁,消失在黑暗中。
苏轶知道,这是惊鸿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协助。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在脑中反复推演。
时间一点点流逝,牢房外的甬道里,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明显的恶意。
牢门被哐当一声打开,王胥带着两名满脸横肉的狱卒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
“苏轶,或者说……不知名的墨家余孽?”王胥踱步到苏轶面前,居高临下,“考虑得怎么样了?是乖乖画押,承认你的罪名,少受些皮肉之苦,还是想让爷们帮你松松筋骨?”
他身后的狱卒抖动着手中带着倒刺的皮鞭和烧红的烙铁,狞笑着。
苏轶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讥诮:“王市掾,你就这么急着置我于死地?是怕我揭穿你构陷良民、敲诈勒索的勾当,还是怕你背后那位主子,嫌你办事不力?”
王胥脸色一变,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给我打!”
一名狱卒举起皮鞭,狠狠抽下!
苏轶闭上眼,准备承受这痛楚——然而,预期中的撕裂感并未到来。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那举鞭的狱卒突然“呃”地一声,动作僵在半空,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喉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竟连声音都未能发出!
另一名手持烙铁的狱卒大惊失色,刚要呼喊,又是一道微光闪过,他同样捂着喉咙,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王胥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牢房里除了苏轶和他,只有三具(包括之前被他忽略的、不知何时已被解决的看守)迅速冰冷的尸体。
“谁?!是谁?!”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调。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从房梁上飘然而落,正好堵在牢门口。依旧是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面容普通,但那双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寒潭,死死锁定在王胥身上。
正是消失已久的惊蛰!
他手中把玩着几枚染血的、边缘磨得极为锋锐的铜钱,声音平静得可怕:“王市掾,别来无恙。”
“是……是你!”王胥显然认得惊蛰,或者说,认得这张代表死亡和麻烦的脸。他曾在咸阳宫的阴影处见过这张脸,知道他是公子扶苏身边最隐秘的刀。公子“已死”,这把刀却出现在这里,其中的意味,让他肝胆俱裂!
“你……你不是应该……”王胥语无伦次。
“我应该随着公子一起‘死’了,对吗?”惊蛰向前一步,手中的铜钱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可惜,让你们失望了。”
苏轶看着惊蛰,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惊蛰一定在暗中跟随保护,却没想到他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现身。这不仅是救他,更是以一种最强硬的姿态,宣告了某种立场的回归。
“惊蛰,留他性命,还有用。”苏轶适时开口。
惊蛰的目光扫过苏轶,微微颔首,随即再次看向抖如筛糠的王胥。
“王市掾,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惊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是谁指使你构陷公子?不,是构陷‘苏轶’?郡守府那份所谓的‘密报’,又从何而来?你把你知道的,关于这次搜捕墨家余孽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手腕一抖,一枚铜钱擦着王胥的耳朵飞过,深深嵌入他身后的砖墙,发出“铮”的一声轻鸣。
王胥吓得尿了裤子,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我说!我全都说!是……是郡守府的李功曹!是他暗示我找个由头除掉苏轶,以绝后患!
墨家余孽的事……也是他派人散播的消息,就是为了趁机清洗城中不安定因素,向上头表功!那些被抓的人,大多……大多都是平日里有些怨言,或者像苏轶这样没什么跟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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