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六年的初冬,寒意渐深。
西山脚下,那座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却内藏乾坤的新宅院,在晨雾与夕照中,静静地吞吐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里,成了陆仁与谢琦短暂避世的桃花源,亦是他们共同编织未来的起点。
婚后的生活,并未如寻常高门大户般陷入繁琐的应酬与内宅事务。
陆仁一早便与谢琦有过共识,他们的“家”,应是休憩的港湾,更是并肩前行的堡垒。
每日清晨,当西山还被薄雾笼罩,格物院方向隐约传来蒸汽机的第一声低鸣时,陆仁与谢琦往往已在对坐用餐。
餐厅宽敞明亮,巨大的玻璃窗将晨光毫无保留地迎入,洒在铺着素雅棉麻桌布的餐桌上。
早餐简单而精致,多是厨房按陆仁指点做的“新式早点”:熬得稠糯的小米粥,配上一碟淋了芝麻油的咸菜丝,几块西山自产的烤红薯,有时还会有谢琦喜欢的、用新式烤炉试制的松软“蛋糕”。
两人边吃边低声交谈,内容从昨日未尽的格物难题,到商会传来的某项新进展,或是“蕙质堂”女学生们的趣闻。
“昨日翻阅你带来的那本《电磁现象探微》,其中关于‘磁场强度与线圈匝数关系’的论述,我觉得尚有推敲之处。
”谢琦小口啜着粥,纤指在桌上虚画着,“若按此论,继电器若要做得更灵敏,线圈需绕制得更密,但线材发热与绝缘又如何兼顾?”她管理“蕙质堂”日久,接触格物知识渐多,加之天资聪颖,已能跟上陆仁的思路,提出切中要害的问题。
陆仁放下筷子,眼中闪过欣赏的光芒:“夫人所见极是。此正是目前电报项目攻坚的难点之一。太子前日还为此抓耳挠腮,弄断了好几卷漆包线。我正思量,或可尝试以细棉线浸渍特制绝缘清漆,先行包裹铜线,再行绕制,或能兼顾密匝与耐热。”
他自然地拿起一个煮鸡蛋,在桌角轻轻磕破,细心剥好,放入谢琦面前的碟中。这些细微的体贴,于无声处浸润着日常。
餐后,若无紧急公务,两人通常会一同进入书房。这间书房堪称整座宅院的精华所在。顶天立地的书架占满了两面墙,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经史子集、格物典籍、各地志怪、商会账册以及厚厚的技术图纸。
临窗的位置,摆放着那张由陆仁设计、木工坊精心打造的巨大书桌,硬木桌面光可鉴人,上面整齐地陈列着文房四宝、一台黄铜台灯、几架地球仪和天体仪,以及一叠叠等待批阅或书写的文件。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室内投下明亮的光斑。
陆仁往往埋首于案头,或审阅西山各工坊的进度报告,或勾勒新的机械草图,或撰写给远在新大陆的马武、徐文谦等人的回信指导。他的字迹依旧带着工科生特有的严谨,一横一竖,力透纸背。
而谢琦则常坐在书桌另一侧,或窗边舒适的软椅上,处理着“蕙质堂”与商会文教相关的事务。
她执笔的姿势优雅,落笔却果断清晰。批阅女学生们的课业,批复“蕙质堂”扩建校舍的申请,审核商会为工匠子弟编纂的启蒙教材,甚至开始着手整理陆仁散落在各处的格物笔记,计划系统编纂成册。
她以女子特有的细腻与条理,将原本有些杂乱无章的文教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其效率与远见,让原本对此略有微词(认为女主内不应过多插手外务)的商会老人都暗自佩服。陆仁乐见她施展才华,时常将一些涉及人才培养、舆论引导的事务放心交给她,戏称她是自己的“文教总督”。
午后时光,若是天气晴好,两人或许会携手在西山小径漫步,讨论着未来的蓝图。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远眺山间已覆上薄霜的层层梯田和隐约可见的工坊轮廓。
“新城‘明时坊’示范区的成功,证明此路可行。
下一步,当以此为基础,将网格规划、地下管网、集中供水供暖乃至电力照明,逐步推向更广阔的区域。”陆仁指着山下那片日渐繁华的土地,“但人才是关键。格物院规模仍需扩大,教材需标准化,还需建立更系统的工匠评级与晋升体系,方能支撑如此宏大的建设。”
谢琦颔首,眸中映着远山的轮廓:“‘蕙质堂’可增设‘格物启蒙’与‘实务管理’课程,不为培养顶尖匠师,而在开启女子心智,培育能理解、支持甚至参与格物兴国的贤内助与管理人才。风气之开化,非一朝一夕,当从闺阁始。”
她顿了顿,声音柔和却坚定,“陆大哥,我想将‘蕙质堂’的模式,慢慢推广至南京、苏州等地。天下有才情的女子,不应困于方寸之间。”
陆仁握紧她的手,寒风中也觉得掌心温暖:“好。所需银钱、人手,商会全力支持。你我携手,便要在这煌煌大明,开一代之新风。”
这静谧温馨的二人世界,却总少不了那位精力过剩的“闯入者”。太子朱厚照如今往来西山如同自家后院,往往人未到,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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