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沉默了。他确实心动了。陆仁画出的饼太大,而且给出的条件极其诱人——不仅是钱,更是权力(掌控新财源)。这能极大增强他在户部乃至朝堂的话语权。但他依旧谨慎:“…兹事体大,且你西山眼下困局未解…”
“困局皆因误会而起。”陆仁立刻接口,“若大人肯稍加回护,使核查公允迅速,令物料恢复供应,困局立解。届时新利滚滚而来,皆在大人运筹帷幄之中。至于周尚书处…”陆仁压低了声音,“下官听闻尚书大人近年来于漕运改制颇费心力,若大人能促成此事,西山愿另捐输一笔‘漕运协理银’,助尚书大人成此功业,想必尚书大人也会乐见其成。” 这是暗示利益可以向上分润,打通更高层级。
李瓒眼中精光一闪,彻底明白了陆仁的布局。这是要构建一个从下至上的利益共同体。他沉吟良久,终于缓缓道:“…陆修撰,倒是深谙经营之道。也罢,看在你是为陛下开辟财源的份上,户部…会依‘法’办事,尽快厘清。” “依法办事”四字,他咬得稍重,其中的意味,双方心照不宣。
工部右侍郎张达处,则是另一番景象。张达更看重技术权威和实际工程控制权。
在其值房,各种工程图纸堆积如山。张达态度冷淡:“陆修撰,工部暂停调拨物料,乃是依律而行,关乎军国大事,非本官所能徇私。”
陆仁同样以请教开场:“张大人乃工程泰斗,下官此来,实是有一技术难题请教。水泥之大规模应用,其规制、标准、验收,若无工部订立法度,恐各地自行其是,遗祸无穷。此等定标立范之千秋功业,非张大人这般宗师不能主持。下官恳请大人,能总揽‘水泥工法技术咨议会’,西山愿全力配合,并每年奉上三万两‘技术咨询费’。此外,西山所有工程营造,未来优先由工部推荐之商家承揽。” 他投其所好,以技术权威和工程利益为饵。
张达捻须不语,显然被打动了。掌控行业标准和技术话语权,对他而言比单纯的钱更重要。“…你西山那套,与旧法颇多不同…”
“正需大人这般大家予以斧正,去芜存菁,使之合乎朝廷体统!”陆仁立刻送上台阶,“譬如那透明琉璃,若能量产,其于宫室建筑、未来海船设计之应用,皆需大人这般眼光统筹全局。”
张达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嗯…年轻人肯钻研是好事,但确需引导。罢了,既然你如此有心,老夫便瞧瞧。工部这边,也会督促下面的人,按‘规程’尽快办理你那物料的事。” “按规程”三字,同样意味深长。
走出工部衙门,陆仁长舒一口气。最难啃的两块骨头,终于以利益为锁链,暂时捆上了战车。虽然代价巨大,但赢得了喘息之机,更重要的是,初步构建了一个将部院高官利益与西山捆绑的脆弱联盟。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望向兵部的方向,接下来,该去会一会那位以忠直清廉着称,却同样至关重要的兵部尚书——马文升了。那将是另一场截然不同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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