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西山兴业总局呈现出一派蓬勃而井然的新气象。
蜂窝煤的生产早已步入正轨,黑金色的煤块如同流水般从窑口运出,由庞大的车队络绎不绝地送往京城及周边州县。而更令人瞩目的,是那片新规划出的“格物区”。
曾经略显荒僻的后坳,如今已立起数座造型奇特、烟囱高耸的窑炉。这便是由陆仁规划、沈默统筹物料、赵德柱调集匠役,耗时一个多月建起的“水泥试验窑群”。此刻,一座窑炉正在出料,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工匠们用特制的铁耙将灰扑扑、尚未完全冷却的块状物扒出。
“大人,看这成色!”李振博士顾不得烫手,拿起一小块敲碎,露出内部细腻的质地,脸上洋溢着兴奋,“这一窑的火候和配比看来是摸准了!虽比不得最初小窑精炼的那么细腻,但用于铺路、砌渠、抹墙,强度绝对远超三合土!”
陆仁接过,仔细查看,又掂量了一下,点头道:“甚好。记录下此次的原料配比、进料速度、煅烧时辰、窑温变化曲线。稳定工艺,比单次成功更重要。下一步,便是研究如何研磨得更细,以及探索不同的配方,看看是更耐水,还是更坚固。” 水泥的初步量产成功,意味着许多基础建设的蓝图有了实现的可能。
矿区与生活区也悄然发生着变化。在陆仁的强力推行下,《安全生产规条》不再是墙上一纸空文。一支由二十名身体强健、心思缜密的青年组成的“巡防小队”每日巡视各矿道、工坊,检查支护是否牢固、通风是否顺畅、器械有无隐患,有权随时叫停危险作业。起初还有匠户嫌麻烦,但几次因巡查及时避免事故后,抱怨声便渐渐消失了。
更令人称奇的是,生活区的环境卫生大为改观。陆仁采纳了沈默的建议,招募了一批流民中手脚麻利、性情泼辣的妇人,组成了“卫生纠察队”,每人臂缠红布条,每日巡视窝棚区、公共食堂、茅厕等地,检查卫生。发现随地便溺、乱倒垃圾、污水横流者,初犯警告,再犯则当场罚款铜钱若干,毫不容情。罚没的铜钱,竟又用作奖励卫生先进户的基金。这一招效果显着,窝棚区虽依旧简陋,却难得地保持了干净整洁,疾病发生率也下降了不少。
匠户和流民们私下给这些妇人起了个外号——“红衣嬷嬷”,又敬又畏。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井然有序、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一股暗流却在潮湿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一些最近才被吸纳进来的流民,在辛苦劳作一天后,挤在窝棚里,听着某些“明白人”低声抱怨。
“呸!说什么一天十个大钱,管两顿饱饭,听着不错。可你看看咱们干的什么活?矿洞里黑黢黢的,一不小心就塌方丢命!那煤窑边上,吸进去的都是黑灰,久了不得肺痨?”
“就是!再看看那些管事的,还有那些早来的匠户,住的地方都比咱们好,吃的说不定也有油水。凭什么?”
“俺可听说了,咱们做的这蜂窝煤,在京里卖得可贵了!赚来的钱,都进了那几个当官的腰包!他们住大宅子,吃香喝辣,咱们呢?就住这破窝棚!”
“什么陆大人、赵大人,我看和以前那些狗官没啥两样,就是变着法儿榨咱们的力气!”
“对!咱们得闹一闹!让他们涨工钱!改善伙食!不然就都不干了!看他们去哪找这么多人挖煤烧窑!”
这些充满怨气和煽动性的话语,在几个特定的窝棚里悄悄传播,点燃了一些人心中的不满和贪婪。他们开始暗中串联,商量着找个时机,集体闹事,逼官府让步。
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却没想到,隔墙有耳。一位负责巡查这片区域卫生的“红衣嬷嬷”张大娘,恰好在窝棚外检查是否有乱倒的垃圾,将里面的议论听了个大概。她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巡查了一圈,然后立刻快步走向总局公廨。
“大人!不好了!”张大娘也顾不得礼节,气喘吁吁地找到正在与赵德柱商议水泥运输事宜的陆仁,“俺刚才在丙字区三号窝棚那边,听到有人在里面嘀嘀咕咕,说要闹事,要涨工钱,要不干活,还说…还说大人您是…是狗官…”
陆仁闻言,脸色瞬间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赵德柱却先跳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愤怒:“什么?谁说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们给他们活干,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屋子遮风挡雨,他们居然还想闹事?还敢辱骂我们?我这就带人去把他们抓起来!”
“德柱,稍安勿躁。”陆仁抬手制止了他,转向张大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大娘,你看清是哪些人了吗?领头的是谁?”
张大娘努力回忆着:“好像有那个新来的、脸上有疤的王五,还有那个瘦高个、叫李老蔫的…大概七八个人,都是最近从南边逃荒来的,干活就属他们最爱偷奸耍滑!”
“好,多谢大娘。此事你立了大功,去沈先生那里领五百文赏钱。记住,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陆仁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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