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陆仁语气沉静却充满力量,“非是宣战,而是建立新的游戏规则,引导资本流向。朝廷需明确公告,此税并非为了敛财,所征得之‘累进税银’,将设立‘农本基金’,专款专用,用于兴修水利、赈济灾荒、补贴农具、扶持垦荒,取之于富,用之于民,巩固国本。更重要的是…”
陆仁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冲击力:“与此同时,大力推行臣之第二、第三策,即开放工商之禁,鼓励海外贸易。让那些拥有巨额财富的豪强地主看到,将资金投入工矿、航运、贸易所能获得的利润,远高于苦苦兼并土地、与朝廷和万民争利!当他们发现投资实业利更厚、风险更小、名声更好时,自然会减少对土地的贪婪。
此乃‘疏堵结合’,以增量改革化解存量矛盾。陛下,西山煤矿之利,已让周边乡绅看到了投资工矿的甜头,此乃活生生的例证!”
一番长篇大论,将现代经济学中的累进税制、产权管理、资本引导理念,巧妙地包裹在符合明代语境的语言中,深刻地剖析了土地问题的本质,并提出了一个系统性解决方案。
弘治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急速地轻叩着石桌面,显然内心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与权衡。陆仁的策略,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刻和复杂,它不是简单的复古或蛮干,而是一种全新的、系统性的经济治理思维。
良久,皇帝长长吁出一口浊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震撼,有疑虑,但更多的是看到一线曙光后的兴奋:“卿之首策…石破天惊!然…或许真是一条破局之路。以利导之,比分田抑富更高明。继续说第二策!”
见皇帝初步接受了自己最激进的土地改革构想,陆仁心中稍定,继续推进:“第二策,大兴实业,广开利源,此乃‘把饼做大’之根本。
陛下,农业之利,有其极限。而工商之利,近乎无穷。
西山煤矿,陛下已亲眼所见,一月利银近十万两,朝廷投入甚少,反收税银、分红利。
若将此‘官督商办’、‘利益共享’之模式,推及瓷器、丝绸、茶叶、造纸、造船、冶铁等诸多行业,于各地择选能吏干员,扶持民间兴办规模化工坊,朝廷以提供技术标准、政策优惠(如数年免税)、甚至少许资金入股,获利后分红,并收取专项营业税。则数年之内,岁入倍增,绝非虚言!”
“士大夫清议…”皇帝仍有顾虑。
“陛下!”陆仁语气铿锵,“真正与国争利者,非安分商户,乃那些兼并土地、隐匿田产、偷逃税赋之豪强巨室!朝廷振兴实业,所得之税,取之于流通与增值,用之于天下,惠及万民。此乃培育税基,把饼做大。且,工坊兴起,需大量原料与人力。譬如纺织工坊大兴,则棉花价格看涨,种棉之农得益;需大量工人,则流民得业;成衣瓷器外销,则船运兴盛。一环动,环环皆活,百业兴旺。这比单纯盯着田赋加加减减,不知高明多少倍!届时,国库充盈,陛下何须再为修河、赈灾、发饷之银钱发愁?”
“陛下,百姓已经很苦了,不能遇事就再苦一苦百姓!!”
弘治帝一窒,然后脑海里幻想出良性循环图景,让弘治帝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若真能如此…若真能如此…朕…朕心向往之!那第三策呢?”
“第三策,开拓海疆,纳四海之利,此为‘把饼做到极大’之通天之路。”陆仁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神往的感染力,“陛下可知,极西之地有佛郎机、西班牙等撮尔小国,已纵横于无尽波涛之上,于数万里之外之陌生大陆,岁岁攫取金银香料如山如海,其国因此富甲寰宇?我大明物华天宝,瓷器在外,一器可易等重白银;茶叶丝绸,更是价比黄金,为海外诸邦权贵倾慕追逐之珍宝。”
皇帝摇头,疑虑更深:“海禁乃祖制,片板不得下海,意在靖海防倭…”
“陛下,”陆仁目光灼灼,语气变得极其严肃,“恕臣直言,如今海禁,实乃名存实亡!东南沿海,私商贸易规模之巨,远超朝廷想象。巨额利润尽入私囊,朝廷分文不得,反背海防之责。倭寇之患,其一半根源,就在于这‘禁’而不绝的暴利贸易!与其禁而不绝,利归私门、患留国家,不如主动掌控,利归国库、海疆靖安!”
他步步深入,分析利害:“请陛下思之:若朝廷能效仿宋元,但更有章法,于广州、泉州、宁波等地择址重开市舶司,组建皇家特许贸易船队,主导与南洋、西洋诸国的官方贸易。以我之余,换彼之缺,则白银将持续内流,可极大缓解国内‘银荒’,充盈国库。其利,远非田赋所能及!更可借此锻炼水师,既为商队护航,亦能主动出击,肃清海疆,彻底解决倭患。此乃‘以商养武,以武护商’,掌控海权,方是万年之计!陛下,宋元时市舶司岁入最高可达朝廷岁赋十分之一!如今若能成功,其数目恐更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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