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殿试又称御前对策,只考一场时务策,由陛下亲自出题,或内阁代拟。”徐文谦仔细研读着规程,眉头微蹙,温声为陆仁讲解,“虽不再黜落,但关乎最终排名,即鼎甲(一甲三名)、二甲、三甲之分。文章需用馆阁体,务求工整端庄,切不可有丝毫涂抹。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陛下降阶巡视时,气度、仪容亦在考量之中。”
陆仁默默点头,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包扎着、活动不便的右腕上,心中微微一沉。馆阁体最重腕力平稳,书写需匀整光洁,以他此刻的状态...
“还有,”徐文谦补充道,语气更加凝重,“御前奏对,非同小可。一言一行,皆在天听。既要展露才学抱负,又需谨守臣子本分,拿捏分寸,极难。尤其陆兄你...‘格物’之说,恐易引来‘奇技淫巧’之诘问,需早作准备。”
正说着,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似乎有官轿仪仗停驻。片刻后,掌柜的屁颠屁颠引着一位面白无须、身着青色贴里、气质阴柔的中年人上来,那人声音尖细,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
“咱家奉司礼监掌印萧公公之命,特来向陆会元道喜。”他目光在陆仁包扎的手腕上停留一瞬,笑容不变,“萧公公听闻陆会元才识过人,更精于‘格物’实学,甚为欣慰。特让咱家传句话:陛下仁德,励精图治,尤重实务。殿试之上,但有所长,尽情施展即可,不必过于拘泥旧章。”
这番话,看似勉励,实则暗藏机锋,甚至...隐隐有种不容置疑的暗示!司礼监掌印太监,内相之首,其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徐文谦和马武脸色都是一凛。赵德柱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太监气场迫人。沈默在角落里,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陆仁心中警铃大作。萧公公...这是鼓励他在金銮殿上,大谈特谈“格物”?这背后,是皇帝的真意,还是某种政治力量的推动?亦或是一个...考验甚至陷阱?
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拱手:“多谢萧公公厚爱,学生谨记教诲。”
送走那太监,房间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方才的喜悦被一股更沉重的、来自权力核心的无形压力所取代。
殿试,已不仅仅是文才的较量,更是一场在帝国最高统治者面前,关于理念、立场、乃至未来道路的微妙博弈。
陆仁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腕,又抬眼望向窗外紫禁城的方向。
御前对策...
格物之火,能否经得起这最后、也是最耀眼的淬炼?
而那淬炼之后,等待他的,是更加璀璨的锋芒,还是...过早燃尽的灰烬?
一股混合着期待、凝重与凛然战意的气息,在他周身缓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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