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场盐政革新成效条陈》如同林砚预期的那般,在淮安府的士林圈中悄然流传开来,并未引起轩然大波,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起初,只是在几个相熟的学子之间传阅,随后,某位致仕返乡、素来关心民生的老翰林在一次文会上“偶然”提及,引发了不小的争论。有人赞其数据详实,切中盐政时弊,乃利国利民之良策;也有人斥其标新立异,破坏祖制,恐引发动荡。争论本身,便意味着关注。
这些风声,自然也传到了两淮盐运使司衙门。
曾培年坐在宽敞明亮的签押房内,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手中捏着一份手下抄录来的《条陈》摘要,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孙不恕垂手站在下首,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曾培年猛地将纸拍在黄花梨木的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让你去挑毛病,你倒好,灰头土脸地被人赶了回来!现在倒好,人家把功劳簿子都甩到士林脸上去了!你让本官的脸往哪儿搁?让盐运司的威严何在?”
孙不恕额头上冷汗涔涔,腰弯得更低了:“大人息怒!是……是那林砚太过奸猾,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又有王侍郎的手谕撑腰,卑职……卑职实在……”
“王守哲!又是王守哲!”曾培年咬牙切齿,“他一个户部侍郎,手伸得也太长了!真当我两淮盐运司是他户部的后花园吗?”
他站起身,在房中烦躁地踱步。林砚这一手“造势”,打乱了他的节奏。原本想暗中施压,慢慢炮制罪名,如今被对方抬到了明处,再想用阴私手段,难度和风险都大增。士林清议,有时候比刀剑更伤人。
“大人,”孙不恕小心翼翼地抬头,“如今这《条陈》流传,若真引来都察院那帮疯狗的注意,恐怕……”
“都察院?”曾培年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他们想来,便让他们来好了。这淮安府的水,浑着呢!他林砚想借势,本官就再给他添一把火!”
他停下脚步,看向孙不恕,压低声音:“你去找‘墨羽’的人。”
孙不恕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大…大人,‘墨羽’?他们可是……”
“怕什么!”曾培年不耐地打断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墨羽’拿钱办事,信誉卓着。告诉他们,目标,白驹场林砚。不要他的命,但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的新政彻底烂掉!价钱,好商量。”
孙不恕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应道:“是…卑职明白了。”
“记住,此事与你我,与盐运司,毫无干系!”曾培年盯着他,目光森然。
“卑职晓得轻重!”孙不恕连忙保证,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墨羽”,那可是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组织,传闻他们无所不能,渗透极广,但与之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就在曾培年密谋的同时,白驹场也并未因暂时的平静而放松警惕。
场署后院,原本堆放杂物的厢房被清理出来,成了沈舟的工坊。里面摆满了各种木料、工具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构件。沈青在一旁打着下手,看着祖父专注地调试着一个结构复杂的木制机关。
“爷爷,这东西真能防贼?”沈青好奇地问道。
沈舟头也不抬,用一把小巧的锉刀仔细打磨着一个卡榫:“防寻常毛贼,靠赵爷安排的护卫足矣。这东西,防的是那些不寻常的‘客人’。你看这里,”他指着机关内部几个精巧的联动装置,“一旦被触发,不仅能发出尖锐警讯,还能喷射出特制的迷烟和染色粉末,够他们喝一壶的。”
林砚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安。沈舟的到来,确实弥补了他们在技术防御上的短板。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机关,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大作用。
赵铁鹰快步走来,脸色不太好看:“少爷,我们派去盯着邻场的人传回消息,富安场那边,这两天有不少生面孔进出,行动鬼祟,不像善类。而且,市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诋毁我们的新政,说我们提高盐价是饮鸩止渴,迟早要崩盘,还说…说少爷您借新政之名,中饱私囊,与灶户女眷有染……”
林砚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商业诋毁,人身攻击,这些手段虽然下作,却往往有效,尤其是在信息闭塞的底层灶户和不明真相的民众中。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开始用盘外招了。”林砚冷声道,“赵叔,流言蜚语,堵不如疏。让李振河组织一些得力的灶户代表,由他们亲自去讲述新政带来的变化,比我们自己去辩解有力得多。另外,查清楚流言的源头是哪里。”
“已经在查了,源头很分散,像是有人故意撒网。”赵铁鹰回道,“至于那些生面孔…少爷,我怀疑,可能不是盐运司的人,或者不全是。”
“哦?”林砚挑眉。
“盐运司的人,行事有官家的章法,即便阴险,也脱不了一层官气。但富安场出现的那些人,据眼线描述,动作干练,眼神警惕,带着一股…江湖气,但又不同于普通的江湖人,更阴沉,更训练有素。”赵铁鹰描述着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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