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场征税”的新政,如同在林砚精心计算的棋盘上,落下了一颗打破僵局的活子。当第一批灶户颤抖着从仓廒管事手中接过那实实在在的、远超以往的银钱时,希望的火种便已在白驹场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悄然点燃,并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接下来的几日,前往新仓廒交售盐货的灶户络绎不绝,队伍排成了长龙。往日死气沉沉的盐场,竟焕发出一种久违的、带着些许忐忑与兴奋的生机。仓廒内,林砚带来的管事们忙得脚不沾地,过秤、评级、记账、发银,一切都在赵铁鹰安排的护卫监督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然而,这新生的活力,却如同利刃,狠狠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
场大使周德贵的宅邸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几名核心胥吏和两位与白驹场往来密切的盐商代表齐聚于此,个个面色阴沉。
“周大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盐商拍着桌子,唾沫横飞,“那黄口小儿断我等财路,如今灶户都往他那新仓廒跑,我们收不到盐,拿什么交货?契约违约的赔偿,谁来承担?!”
“就是!以往收盐,价格我们说了算,现在倒好,官府明码标价,还现银结算,那些穷灶户眼里哪还有我们?”另一名瘦高个盐商咬牙切齿。
胥吏们也纷纷诉苦:
“是啊,大使,咱们以往那些……那些好处,可全都没了!”
“再这样下去,咱们在白驹场还有立足之地吗?”
“得想个法子,不能让那小子这么顺当!”
周德贵坐在主位,脸色铁青,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他比任何人都恨林砚,新法不仅断了他的财路,更夺走了他在盐场说一不二的权威。
“吵什么!”周德贵低吼一声,压下众人的喧嚣,他阴恻恻地道,“那林砚有钦差手令,明着对抗,那是找死!”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吗?”周德贵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他林砚初来乍到,根基全无,就靠那几个外来人手,能撑得住这么大场面?灶户都是些愚昧贪婪之辈,稍加挑拨,便能掀起风浪!”
他压低声音,对心腹胥吏和盐商面授机宜:“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混在灶户里散播消息,就说官府现在给高价,是为了引他们上钩,等他们把存盐都交完了,立马就会压低价格,甚至找借口赖账!再说那新秤不准,克扣斤两!还有,那现银……谁知道是不是假的?让他们去闹!去仓廒前讨说法!人一多,场面一乱,看他林砚如何收场!”
“妙啊!”肥头盐商眼睛一亮,“法不责众!只要灶户闹起来,他林砚弹压不住,这新法自然就推行不下去了!到时候,还得求着咱们来收拾烂摊子!”
计议已定,几条毒蛇便悄然隐入阴影,开始散播谣言,煽风点火。
果然,没过两日,新仓廒前便出现了骚动。一些被煽动的灶户聚集起来,嚷嚷着秤不准、银是假、官府骗人,要求重新核秤、验银,情绪激动,场面一度混乱。林砚带来的管事试图解释,却被淹没在一片质疑和叫骂声中。
消息迅速报到了林砚的行辕。
“少爷,果然有人捣鬼!”赵铁鹰脸色铁青,手按在刀柄上,“让我带人去,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揪出来!”
林砚站在窗边,看着仓廒方向隐约的喧嚣,脸上并无怒色,反而露出一丝预料之中的冷峭。
“揪出几个小喽啰,治标不治本。”他缓缓转身,“他们要乱,我便让他们乱个彻底!乱中,方能取栗,方能看清牛鬼蛇神!”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赵叔,你带人维持秩序,但不必强行弹压,只需确保无人冲击仓廒,无人受伤即可。另外,让我们的人混在人群中,给我盯紧了,看看是哪几个在上蹿下跳,又是谁在背后指使!”
“是!”
“传令下去,”林砚对候在外面的管事道,“仓廒暂停收盐,所有灶户,皆可于一个时辰后,齐聚场署前空地。本官将当众,亲自核验衡器,辨别银钱,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要将这场阴谋,摆在阳光之下!
一个时辰后,场署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地挤满了灶户,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好奇、疑虑、愤怒、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周德贵和几名胥吏也假惺惺地站在一旁“维持秩序”,暗中却等着看好戏。
林砚一身官服,从容走到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人群。他身后,摆放着仓廒使用的官秤、戥子以及几锭刚刚拆封的官银。
“诸位乡亲!”林砚声音清朗,以内力送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官听闻,有人质疑新仓廒衡器不准,银钱有假。今日,本官便在此,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一验明!”
他首先命人取来标准的砝码,亲自操作,当众校验官秤、戥子,结果分毫不差!他又拿起一锭官银,指出其上的官府印记、成色、重量,并宣布,若有疑虑,可随时前往府城任何一家官银号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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