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把陆雪琪的气息往袖中拢了拢。
他知道,门后的路比想象中更险——但至少,现在他握着焚誓火的余温,揣着万千错字的期待,还有,终于能写自己的字的勇气。
冰门的缝隙里,倒悬祠堂的虚影晃了晃,最前排的空白牌位上,似乎有墨痕在慢慢晕开。
冰门缝隙里的倒悬祠堂虚影晃得更厉害了,韩林原本拢着袖中幻痕的手忽然顿住——祠堂正中央那方残碑的纹路,像道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他记忆里。
是断龙崖的正统封印碑。
三年前他随无咎师父去断龙崖修补封印时,曾见过这块碑。
当时碑身还完整,刻着天地有常,正道为纲八个鎏金大字,如今却裂成三截,缺口处翻卷着焦黑的石屑,像被某种狂暴力量生生扯下来的。
守剑人,请交还错误。
碑面突然泛起幽绿的光,字迹是用某种黏腻的东西写就的,韩林盯着那行字,喉间泛起酸苦——那是被纠错本能碾碎的修士精魄,混着千年怨气凝成的墨。
交还错误?他低笑一声,指节抵着碑身,能清晰摸到上面凹凸的刻痕,你们删了百年错字,烧了千卷异谱,现在倒要我把那些被你们碾碎的交回来?
当我是替你们收尸的?
袖中幻痕的温度突然灼了一下。
韩林垂眸,正看见半透明的影子里浮起几缕浅青——那是陆雪琪剑穗的颜色。
他心里一动,反手将方才那团沾着血的乱字拍在碑面。
碑体剧烈震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蛇。
原本幽绿的光瞬间涨成刺目的白,韩林被迫退后半步,却见乱字里渗出的血珠正沿着碑纹游走,每经过一道裂痕,就有细碎的金芒从石缝里迸出来。
若错可存,则正无牢。
新浮现的铭文是朱红色的,笔锋苍劲如剑,韩林瞳孔微缩——这是无咎师父的字迹。
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残卷,扉页上就有同样的朱笔批注。
原来不是残卷,是被撕下来的碑铭。
轰——
碑身突然迸裂出蛛网般的裂纹,冰门后的空间像被扔进石子的湖面,荡开层层灰雾。
韩林正要运功稳住身形,身侧却传来极轻的、带着水汽的声音:别信门,它在等你签字画押。
他猛地转头。
幻痕的眉眼竟比方才清晰了三分,半透明的唇瓣还沾着没散的灰雾,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带着他熟悉的清冽——是陆雪琪的声音,却比记忆中轻,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雪。
契约陷阱。韩林瞬间醒悟。
他想起方才那扇门要他时,冰面下涌动的不是灵气,是规则之力的暗流——若他真写下的字,那些规则就会顺着笔锋缠上他的魂魄,把他钉成新的纠错守碑者。
碑的裂纹里渗出更多灰雾,缠向他的脚踝。
韩林咬碎舌尖,血珠溅在幻痕额心:替我写个字。
幻痕的指尖突然凝出实质。
她望着韩林,眼尾那点浅青的光晃了晃,像是在笑。
然后她转身,指尖轻点碑面——
那是陆雪琪惯用笔法。
起笔如青霜出鞘,横画平直如小竹峰的云,最后一捺却突然拖长,像被风卷着的刀锋,带着三分未敛的锋芒,七分不肯屈从的倔强。
字刚落,碑体发出垂死的哀鸣。
裂纹里的灰雾疯狂翻涌,却在触到字的瞬间被染成青碧色——那是陆雪琪剑穗的颜色,也是被纠错本能碾碎的、所有鲜活剑意的颜色。
咔嚓——
碑彻底炸裂。冰门轰然敞开,门后景象如潮水般涌来:
漂浮的废墟大陆悬在混沌中,断梁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倒塌的殿宇前竖着半截大竹峰的牌匾;中央矗立着一座青铜巨塔,塔身密密麻麻刻满名字,韩林一眼就看见野狗道人三个字,笔画还带着酒渍的痕迹;再往下,草庙村幸存者张铁柱的名字被刻得很深,像是用剑凿出来的。
这是......韩林喉头发紧。
他终于明白那些门缝里的哀鸣从何而来——这里锁着的,不是被删除的,是被碾碎的、所有不肯低头的灵魂。
叮——
一声脆响惊得他回神。
一块巴掌大的碎碑从塔顶飘下来,落在他脚边。
韩林蹲下身,看见碑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字迹是他熟悉的、青云门碑刻师的工笔,旁边却多了一行小字,用新鲜的血写就:守剑人亦可删。
风卷着废墟里的碎纸吹过他的脸,一张泛黄的手札飘到脚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韩林七岁练剑涂鸦——正是他藏在《御剑术要》里的那张。
韩林弯腰捡起手札,指腹擦过上面的折痕。
脚边碎碑的血字还在渗着淡红,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抬头望向巨塔顶端,那里有块最显眼的空白,正等着新的名字填进去。
幻痕不知何时飘到他身侧,半透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伤。
韩林低头看她,发现她眼里多了点鲜活的光,像当年在小竹峰,她偷偷把他练坏的剑穗重新编好时,藏在袖中的那抹笑。
该收的,不该收的,都在这儿了。他轻声说,把涂鸦手札小心收进怀里。
脚边碎碑的血字还在渗着淡红,他却没去看——有些事,现在知道得太清楚,反而坏了破局的兴致。
风又起了,卷着废墟里的残剑碎片叮叮当当响。
韩林伸手接住一片带血的剑刃,转身走向巨塔。
幻痕跟在他身后,半透明的裙裾扫过碎碑上的血字,留下一道淡青的痕迹。
而那行守剑人亦可删的小字,正随着风,慢慢渗进他脚下的土地里。
喜欢我,守剑人:签到诛仙逆天改命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我,守剑人:签到诛仙逆天改命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