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色绒布,将星海音乐学院的宿舍笼罩得严严实实。
杨昊轩躺在上铺,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毫无睡意。宿舍里只剩下另外三个室友均匀的呼吸声,混合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构成了一幅宁静的校园夜景图。但他的脑海里,却翻涌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片段,纷乱得让他无法平静。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杨昊轩,是星海音乐学院作曲系大三的学生,成绩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精通钢琴、吉他、小提琴等多种乐器,专业课老师提起他,无不是赞不绝口。可偏偏性格内向到了极致,家境普通的他,总觉得自己和那些家境优渥、敢闯敢拼的同学格格不入,哪怕怀揣着对音乐舞台的极度渴望,也始终不敢轻易展露锋芒。
原主的手机就放在枕边,屏幕暗着,却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杨昊轩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屏幕,解锁后,下意识地点开了相册。
相册里没有光鲜亮丽的自拍,也没有和同学出游的合影,大多是些乐谱的照片、乐器的特写,还有为数不多的家庭合照。照片里的男人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女人眼角有明显的细纹,笑容却格外淳朴——那是原主的父母,在老家的工地上打工,省吃俭用供他读书,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儿子在音乐领域有所成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身影。
杨昊轩的指尖划过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原主穿着校服,站在老家破旧的院子里,手里抱着一把崭新的吉他,那是他考上星海音乐学院时,父母咬牙花了三个月工资给他买的礼物。照片里的原主笑得有些腼腆,眼神里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又点开了原主的备忘录,里面没有复杂的日程安排,只有一段段零碎的歌词,还有一些随笔感慨。
“今天社团招新,我想报名演唱组,可走到门口又退缩了,怕唱得不好被人笑话。”
“专业课老师说我的编曲很有灵气,让我参加原创音乐大赛,可我不敢,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爸妈打电话说,工地老板又拖欠工资了,让我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别省钱。我想快点赚钱,让他们不用那么辛苦,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真希望有一天,能站在真正的舞台上,唱自己写的歌,让爸妈看到。”
一段段简短的文字,像一根根细针,轻轻刺在杨昊轩的心上。他能感受到原主内心深处那份压抑的热爱与不甘,那份因自卑而不敢前行的挣扎。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的杨昊轩,是站在世界音乐之巅的顶级音乐人。三岁学琴,十岁作曲,二十岁就凭借一首原创歌曲横扫各大音乐奖项,二十五岁拿下格莱美最佳作曲人、最佳男歌手两项大奖,成为华语乐坛首位获此殊荣的音乐人。他的作品传遍全球,演唱会场场爆满,门票开售即售罄,身边围绕着经纪人、助理、粉丝,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可越是站得高,越是觉得孤独。
他的创作渐渐失去了自由,经纪人逼着他写迎合市场的口水歌,公司为了流量,安排他参加各种炒作性质的综艺,捆绑CP,制造话题。他想做一张环保主题的专辑,里面有他对世界、对生命的思考,却被公司驳回,理由是“太冷门,没有商业价值”。
他记得最后一次录制综艺,经纪人让他故意和另一位女歌手制造暧昧互动,他拒绝了,结果被经纪人在后台骂得狗血淋头:“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公司的包装,没有流量的加持,你什么都不是!”
那一刻,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华丽却眼神空洞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曾经热爱的音乐,变成了赚钱的工具;他曾经追求的舞台,变成了虚伪的名利场。
意外发生在他三十五岁那年。一场全球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他在舞台上唱完最后一首自己真正想唱的歌,鞠躬谢幕时,舞台上方的灯光设备突然松动,重重地砸了下来。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格莱美颁奖典礼上的荣耀,不是全网亿万粉丝的追捧,而是年少时在老家的小院子里,抱着一把旧吉他,对着满天繁星唱歌的自己;是那个还没来得及发布的环保主题专辑,是那些还没来得及陪伴的家人。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音乐,唱自己想唱的歌。”这是他前世最后的遗憾。
而现在,他真的“重来”了。
穿越到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学霸身上,没有经纪人的束缚,没有公司的压榨,没有流量的绑架,只有纯粹的音乐环境,和一份尚未实现的、朴素的梦想。
杨昊轩翻了个身,侧对着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宿舍,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悸动。
原主的遗憾,是不敢展露才华,是没能让父母看到自己的光芒;而他前世的遗憾,是被名利裹挟,失去了创作的自由与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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