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舞台之上,那位自始至终都如同宇宙常数般掌控着一切的女王,终于向他们,投来了正式的、属于唯一统治者的——一瞥。
就在那身着星袍、宛如宇宙化身的女王投下这静默凝视的刹那,众人前方的暗金色平台地面,如同被一滴来自高维度的重水击穿的平静湖面,骤然漾开了一圈圈清晰可见的空间涟漪。
一道虚幻、却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宛如实体般的身影,自那涟漪的中心,违背所有物理常识地缓缓升起。
首先刺入众人视野的,是那无比熟悉、刻入骨髓的身形轮廓——挺拔如松,矫健似豹,每一道肌肉线条都流畅而充满内敛的爆发力,与紧紧搀扶着凌凡的李洛霜,几乎如同完美的镜像复刻。同样的利落黑色短发,同样冷冽中带着锐利雕塑美感的面部线条。
凌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几乎要脱口而出:“霜姐?”他第一时间以为这是李洛霜某种未曾显露的底牌能力,但是又马上否定,然后猜测这傲慢空间针对李洛霜内心最深处制造出的、用于干扰与摧毁意志的恶毒幻影分身。
但下一刻,强烈到令人窒息的违和感如同冰水混合物,瞬间浇遍他的全身。身旁的李洛霜,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击中,搀扶着他的手瞬间收紧,指甲甚至隔着衣物深深掐入了他的胳膊,带来清晰的痛感。她原本如同精密机械般稳定、带着独特韵律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紊乱、破碎,仿佛某种支撑她的东西瞬间崩塌。
“不…不可能……怎么会……”李洛霜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凌凡从未想象过的、仿佛万年冰川于烈日下瞬间崩裂解体般的剧烈颤抖与深入骨髓的难以置信。
几乎是同时,马克西姆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在胸腔深处的、如同心脏被刺穿的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呜咽,那张粗犷豪迈的脸上被极致的震惊与某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彻底扭曲。
利亚姆倒吸一口冷气,湛蓝如海的眼眸瞪大到极限,里面写满了荒谬绝伦。就连一向最为冷静、情绪几乎从不外露如同机器的诺亚,那满是裂纹的镜片后的淡绿色眼眸,也骤然收缩到了极限,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逻辑悖论。韦诺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带着一丝悲凉地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目睹这超越了他们心理承受极限的、残酷至极的一幕。
除了凌凡,他们所有人都认出来了。
这不是李洛霜。
这是李洛雪。
是那个从七日之劫副本中带出关键钥匙的人——李洛雪。
虚影彻底凝实,如同被赋予了真实的物质形态。她穿着与李洛霜制式相似的浅灰色作战服,身姿挺拔如傲雪凌霜的青松,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平视前方,仿佛从未被死亡分离,从未离去,一直就在这里等待着。
然而,只要细看,那令人心碎魂断的差异便无所遁形,如同最锋利的刀锋般冰冷而精准地切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与理智。
她的双眼,是一片彻底的空洞与虚无的纯白。没有瞳孔的聚焦,没有眼白的区分,更没有属于记忆中李洛雪那温柔中蕴含着不屈坚毅的灵动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的、如同未经渲染的画布般的苍白。
那张与李洛霜有着九成以上相似度的精致脸庞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表情波动,没有喜怒,没有哀乐,没有属于“李洛雪”这个独立个体的任何思绪痕迹,像是一尊被某种至高力量完美复刻了外在形态、却唯独被彻底抽走了内在灵魂与所有生命温度的、极致冰冷的瓷偶。
最引人注目,也最让人吃惊的,是她手中所持的武器。
赤律剑。
而且,是两把。
那双曾经温柔地抚摸过妹妹的头顶、也曾紧握利剑毫不犹豫斩杀诡物的手,此刻正一左一右,以一种绝对稳定、毫无情感波动的姿态,稳稳地握着两把与李洛霜手中赤律长剑一般无二、寒光凛冽的剑刃。
剑身与李洛霜手中的长剑产生着微弱而持续的共鸣,嗡鸣不止,但那共鸣传递而来的,不再是血脉相连的温暖与默契,只有一种被剥离了所有情感内核、只剩下纯粹战斗指令的冰冷。
这不是复活,更非英灵召唤。
这是傲慢权柄最残忍的体现——它将过去时空中存在的“李洛雪”的战斗数据与外在形象强行抽取、复刻,窃取了她完美的身形与千锤百炼的战斗经验,复制了她赖以成名的武器,最终塑造出的,仅仅是一具空洞的、被彻底抹去所有个人意志与情感、只纯粹承载着李洛雪所有战斗技巧与力量的——完美战斗躯壳。
王座上的女王,铂金色的眼眸平静得如同冻结万古的星海,仿佛只是信手拈来一件可供消遣的物什。她以这种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无声地宣告着:你们视若珍宝的情感,刻骨铭心的记忆,乃至为之奋斗牺牲的一切,在我绝对的王权之下,不过是可供随意拆解、扭曲,并化作利刃回掷于你们自身的……工具。
李洛霜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微微战栗,她的目光如同被最坚韧的丝线死死缠绕,钉在那道无比熟悉的虚影之上,死死锁住那双空洞无物的白瞳。姐姐在最后一次进入副本时的决绝,与往昔岁月里轻声安慰的温暖片段,如同冰与火的狂潮在她脑海中激烈对冲、撕扯,几乎要将她坚守的理智堤坝彻底冲垮。
“姐…姐……”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轻飘得如同梦魇中的呓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心底的孩童般的脆弱。
而那道李洛雪的虚影,似乎精准地接收到了无形的指令,空洞的白瞳机械地“聚焦”于李洛霜身上,双手平稳地抬起赤律双剑,摆出了一个兼具极致美感与杀戮效率的、堪称教科书般完美的起手式——正是李洛雪生前最擅长、也曾手把手教导过李洛霜无数次的剑术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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